他撕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用尽腮帮子的力气咀嚼。
肉干坚韧无比,每一口都像是在和一块风干的皮革搏斗,很快牙齿和颌骨就酸痛起来。但那一点点的咸味和动物蛋白质的微弱气息,却比寡淡的饼干更能安抚胃里那头饥饿的野兽,带来一丝更为真实的、活着的证明。
他不敢多吃,只勉强吞咽了几块牛肉干,又喝了几小口从背包侧袋里找到的半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冰冷刺骨的液体滑入喉咙,如同吞下了碎冰),便强迫自己停下。
胃里有了点东西,不再那么火烧火燎地绞痛,但身体依旧冰冷得可怕,寒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四肢百骸钻进骨髓,缠绕着每一根神经。
他重新蜷缩起来,将冰冷的脸颊埋进同样冰冷的膝盖里,身体因为无法抵抗的寒冷而持续不断地、细微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壁炉的余烬终于彻底熄灭,最后一点暗红如同被黑暗吞噬的眼眸,悄然隐没。
木屋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刺骨透髓的寒冷。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穿行于枯枝间的风声,如同无数怨灵在呜咽低泣,将这死寂衬托得更加恐怖,时间仿佛在寒流中凝固成冰。
顾青的意识在昏沉和清醒的狭窄边缘挣扎。眼皮重若千钧,每一次试图睁开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意识如同沉船般即将再次滑入无边的冰冷黑暗时,一个细微的、几乎被他冻得麻木的神经忽略的声音,突兀地刺破了死寂。
沙…沙…嗒…
是厚重的帆布(或是某种粗糙织物)摩擦着粗糙地面的声音,伴随着极其轻微、却又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顾青的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巨手攫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喉而出!
所有的睡意和昏沉被极致的恐惧瞬间蒸发殆尽!
他猛地抬起头,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瞪大双眼,眼球因惊恐而微微凸出,死死锁定声音的来源——壁炉旁的阴影!
他动了!他过来了!他要做什么?!
极致的恐惧让顾青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如铁!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屏住呼吸,连那无法抑制的颤抖都奇迹般地停止了,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浇铸在恐惧水泥中的雕塑,僵在原地。
黑暗中,他全部的感知都化作了耳朵,拼命捕捉着那细微的声响,在脑海中描绘着死神逼近的脚步。
那沉重的脚步声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却又轻得诡异,正朝着他蜷缩的方向,坚定不移地靠近!
一步…一步…沙…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青紧绷的神经上。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寒潮,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青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被肢解的恐怖画面:冰冷的砍刀无声举起,扼住喉咙的巨手收紧,被拖向幽暗湖水的绝望挣扎……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等待着那无法逃脱、必然降临的残酷命运。
脚步声在他面前——确切地说,在他蜷缩的帆布边缘——停了下来。
浓重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墓穴最深处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冻结了顾青的血液,连思维都似乎被冻僵。
他能感觉到那个庞大如同山岳的身影就矗立在自己面前,完全挡住了任何可能存在的、想象中的微弱光线来源,将他彻底笼罩在自己带来的、更深的黑暗阴影之下。
要动手了吗?
顾青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却微不足道的刺痛,完全无法缓解那灭顶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他甚至能“感觉”到杰森那双深寒的眼洞,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两点吞噬光线的绝对虚无,正冰冷地“聚焦”在自己脆弱的脖颈或头颅上。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终结并未到来。
一片绝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降临。
只有杰森那如同万年冰川般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存在感,无声地弥漫在咫尺之间,沉重地压在顾青每一寸皮肤上。
顾青在极致的、几乎要撕裂精神的恐惧中等了几秒,时间被拉长到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鼓起全身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勇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丝眼缝。
绝对的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视觉彻底失效。
但他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尖叫着预警——杰森并没有举起武器,也没有伸出那致命的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