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顾青不知道自己瘫了多久,直到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脚踝处持续不断的钝痛。他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那个杀人魔杰森……他展现出的力量和暴怒,彻底碾碎了顾青所有的侥幸。激怒他,真的会死。而且会死得极其痛苦。
他成了笼中鸟。一只被水晶湖最恐怖的存在圈养起来的、脆弱的金丝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抱着剧痛的脚踝,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无声地啜泣起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土和干涸的血迹,滑落下来。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如此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重物被拖开的声音。木板被掀开的声音。
顾青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狂跳。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戒备。光线涌入,那个庞大、沉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洞口,逆着光,如同亘古不变的黑色剪影。
这一次,杰森没有立刻下来。他站在那里,面具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眼孔,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在“审视”着下方角落里狼狈不堪的顾青。粗重的呼吸声穿过雨后的寂静空气,带着一种……压抑后的平静?或者仅仅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顾青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眼泪都凝固在脸上。
片刻后,杰森动作略显僵硬地爬了下来。沉重的落地声让顾青的心也跟着一沉。浓烈的泥土和森林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冰冷铁锈味?顾青不确定,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杰森没有走向顾青。他沉默地走向地窖一角——正是顾青之前点火的那个角落。那里一片狼藉,灰烬、踩碎的树枝、还有被砸出的泥坑。他庞大的身躯蹲了下去(这个动作显得极其笨拙和不协调),伸出那双戴着破旧手套的巨手,开始清理地上的灰烬和残骸。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狂暴?更像是一种……刻板的打扫?
顾青缩在角落,眼睛死死盯着杰森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清理现场……是在表达不满?还是仅仅在维持这个“巢穴”的秩序?
杰森很快清理完毕,将灰烬和残骸粗暴地扫到一边。然后,他站起身,转向顾青。
顾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土壁,几乎要嵌进去。他要干什么?报复?惩罚?
然而,杰森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那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似乎在他脸上和抱着膝盖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明显红肿、带着淤青的右脚踝处。
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接着,杰森转过身,走向地窖入口。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离开,而是在爬上去之前,停顿了一下。
一只巨大的、沾着新鲜泥污的手伸了下来。
一个东西被丢了下来,落在离顾青不远处的枯草堆上。
不是水壶,也不是食物。
顾青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那是一个……布包?深色的,沾着泥土,看起来破旧不堪。似乎是某种粗糙的麻布。
丢下布包后,杰森没有再停留,迅速爬了上去,盖好木板,压上重物。
地窖再次陷入昏暗。
顾青等脚步声彻底远去消失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忍着脚踝的剧痛,爬向那个布包。他颤抖着伸出手,解开粗糙的系绳。
里面是几样东西:
一大块用油纸包好的、看起来更新鲜的黑麦面包。
几片油汪汪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熏肉。
一个……绿色的、被压得有点变形的塑料水壶?显然是新的。
还有……一小卷看起来像是从什么旧衣服上撕下来的、还算干净的灰色布条?
食物和水可以理解。但布条……?
顾青的目光落在自己红肿剧痛的脚踝上。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这是……给他包扎用的?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滚。杀人魔杰森……在给他处理伤口?用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
他看着那卷布条,又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成了什么?一个被精心饲养、受伤后需要处理的……宠物?
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没有选择。脚踝的剧痛是真实的,他需要处理。他咬着牙,拿起那卷布条,忍着恶心和屈辱,笨拙地、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红肿的脚踝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但也确实提供了一些支撑和固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