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连绵,视野受阻,她起先为观察全局,隔了段距离,后面不得不凑近。
“赤十三!”
只一晃眼的功夫,右侧编号十三的人便偏离行进路线半寸,何霁月原以为雨天路滑,又在泥泞山道上,那人座下的马不受控制,却见那人愈偏愈远,还不时往她这儿看,似在观察她有没有看过来。
何霁月打马上前。
“下山的路在这边,你要往哪儿走?”
又是一声惊雷乍起,那人身影一顿,手臂忽地高抬,何霁月眼疾手快抛出匕首,一下刺中她挥起来的马鞭。
“抓住她!”
何霁月一声高喝,招呼其余赤甲军精锐一拥而上,将此人围了起来。
变故来得突然,位于队首的陈瑾一脸懵:“郡主,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忽地要抓赤十三?”
何霁月不语,只一下掀开“赤十三”面上盖着,遮雨用的斗笠。
看清此人样貌,众人皆倒吸凉气。
这凶神恶煞的,哪儿是赤十三?雨天众人皆带斗笠,将面蒙了起来,她们平日里是洞察秋毫的精锐,竟被骗了一路。
何霁月一脚将她踢到泥泞地里。
“说,你是谁的人?”
这人方才逃窜时猖狂,这会儿死到临头,反而大胆了起来:“我是谁的人,大司马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何必明知故问?”
不是单芝的人,便是故意冒充单芝手下的人,口挺严,得再探。
心中迅速下了定论,何霁月蹙起眉。
“原来那个赤十三,此刻在何处?”
“我不知道。”
那人耸了下肩:“听闻大司马心狠手辣,连娇弱男子也不放过,我这个做叛徒的,既已败落,更是连小命都留不住,反正说出来,大司马也不会放了我,不若不说。”
不是死士,但仗着没什么把柄落在她何霁月的手上,很猖狂。
“你全家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么?”
捕捉到那人眼底的一瞬迟疑,何霁月挑眉:“看来不止。”
“你找不到她们的!”那人猛地大喊。
“单芝关着你的母父,让你给她卖命罢?”何霁月不顾那人凄厉到疯狂的目光,一脚踩上她臂膀,“除此之外,他还给你什么好处?我给双倍。”
“我、不、信、你。”那人倒是犟。
只可惜下一秒何霁月抽出长刀,一下扎入她脚踝:“想不想信,由不得你,不说,我另一只脚也给你废了。”
那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但除此之外,一个字也不说。
真是倔。
像闻折柳。
何霁月阖眼,将脑中倏然冒出的清冷人影抹去。
她猛地抽刀,带出一片鲜红。
“陈瑾,你将人带回去。”
“是,”陈瑾指挥赤甲军精锐将那人绑起来,回到何霁月身边,“那您呢?”
何霁月翻身上马:“我去找她。”
陈瑾一怔:“找谁?”
“赤十三。”
何霁月语尽,驾马便走。
“雨天路滑,恰逢夜晚,又在山上,危险重重,您万金之躯,不可涉险,要不,属下来……”陈瑾还在跟何霁月掰扯其中利害,一晃眼,何霁月的身影已消失在前边,“郡主,等等属下!”
京城,后宫。
闻折柳听有人要见他,疑惑乍起,下意识抬头望向小白,中途察觉到他还“瞎”着,又只将目光定到小白胸膛。
“谁要见我?”
“是个黑纱蒙面的女子,看不清脸,但陛下亲自将她迎进宫,看上去尊敬得很。”
能让景明帝礼让三分,莫非是……
“让她进来。”
来人举止洒脱,步履轻快,似天上神仙腾云驾雾,闻折柳静静坐在榻上看着,隐约觉得熟悉。
“请问您是?”他轻声问。
“东方岚。”
来人伸手,褪去头上罩着的兜帽,露出双饱经风霜的眼,与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闻折柳一怔。
这脸,他没见过,但这姓名,他认得。
东方岚,乃何霁月,和他大哥闻柳青的恩师,武功独傲天下的宗师。
可她醉心武学,不问红尘事,怎地会来景明帝的后宫?
心中疑惑丛生,闻折柳面上不显,只摸索着床榻,缓慢拜倒。
“小生闻折柳,拜见东方大师。”
“起来。”东方岚象征性抬了下手,没碰到他,“你身子不好,别跪了,万一跪坏了,我徒弟得说我。”
闻折柳顺势坐回去,疑惑问道。
“不知长辈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救你,”东方岚伸手在空中比划,“我那千年不开一次口的徒弟,居然为你,低声下气写了封如此长的信,我不来怎么行?”
无欢竟然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果真当时抛弃他,只是形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