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
腿部抽搐来得快,去得也快,闻折柳好不容易缓过来,不顾头上出的那层薄汗,从袖里摸出帕子,直直往小姑娘眼角点,轻轻拭去她夺眶而出的泪珠。
“呜呜……”小姑娘还不足月,照理说并不重,可闻折柳抱着,却隐约吃力。
应当是她才喝完奶,比平日略沉些?
哄闺女还来不及,闻折柳无暇细思。
“爹爹抱,爹爹抱,不哭了。”
闻折柳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哭泣声渐轻的闺女,心里柔如蒲苇。
他就只剩这么个宝贝了,能不哄着么?
这孩子降生在他这儿,也是可怜,出生到现在,连亲娘一面都没见过,他亏欠她太多,只好用切实行动赎罪。
待小姑娘长大些,再好生管教罢。
中原,皇宫。
“郡主,大事!”陈瑾“嘭”一下推开主殿大门,直直冲进来,竟是连丝毫礼数也不顾。
淡淡瞥了风尘仆仆的她一眼,何霁月将手中朱笔搁下:“什么事这么急?连门都不能叩一声。”
“您还记得,西越,那新皇
么?”陈瑾气喘吁吁。
“记得。”
何霁月眉眼平静无波:“可这与闻折柳何干?与我中原社稷又有何干?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与闻折柳不相干的,都不叫大事?你又谎报军情,该罚。”
“郡主,属下冤枉呀!这件事不仅与闻公子有关,还与中原西越两国形势有关!”
陈瑾嘴皮子翻飞,跟春日里的花蝴蝶一般:“那男太子不仅登大宝了,还在龙椅上生了个小姑娘!”
“在龙椅上生?”
见陈瑾连连颔首,何霁月蹙眉。
“在哪儿生倒无所谓,他自己的孩子,乐意在哪儿生就在哪儿生,只是这孩子,他何日怀上的?这,又是谁的孩子?”
“这就是古怪之处了!”陈瑾眉飞色舞,“属下派人给贴身照顾新皇的人银子,她们还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还不算,有更奇怪的……”
“少卖关子,直说。”何霁月拎起架上朱笔,淡淡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陈瑾咽了口唾沫。
“据西越慕容一族传出的消息,那男太子诞下的婴孩,与您,有七分相像。”
“啪嚓”一下,何霁月手中朱笔断成两截,原本舒展的眉紧紧拧起。
与她有七分相像?
她风流倜傥是装的,只宠幸过闻折柳一人,她族中除她与景明帝何丰以外,再无女子,何丰自己有后宫三千佳丽宠幸不过来,应当不会找西越人生。
可这孩子若是她的,那也只能是闻折柳的。
“此事有蹊跷。”
端起桌案上的冷茶,何霁月一饮而尽,用直抵肺腑的寒凉,来抚慰心中的躁动焰火。
“这孩子出生,才约莫一周罢?怎么就看出与我有七分相像了?怕是谣传。”
她小弟出生那会儿,可是过了个把月,五官才长开,此前都是一张皱巴小脸,连美丑都分不出,怎么可能瞧得出像谁?
但这无稽之谈,能传到她耳中,多半是背后有人指使。
是谁想让她认为这孩子是她的?
是那摸不清底的西越新皇。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是他贵为皇帝,但被哪个女子玷污,有了身子,想要找个女子来当孩子生母?
那他从西越女子中找便是,找她作甚?
有捷径,非得走远道,莫名其妙。
陈瑾挠了挠头:“……这倒也是。”
何霁月缓慢转起那串翠绿佛珠,咔哒咔哒一颗珠子一颗珠子地过。
“这新皇是什么来头,你可查过?”
说起探到的消息,陈瑾又打鸡血似的,嘴唇一张一合:“听西越宫里人说,这人是流落西越民间,被司徒筠找回去的,可据属下所知,那新皇,是独孤秋驾马车带回西越的,而独孤秋,正是西越派往我中原的使臣之首。”
很好。
这西越男皇生的孩子像她,他还不生活在西越,是从中原出去的,与突然造访中原的西越使臣独孤秋有关。
当日追到断崖边,那马车里的高烧男子浮现眼前。
他眼睛鼻子眉毛,都与闻折柳两模两样,可最是那不可或缺的娇嗔,简直是依葫芦画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着,闻折柳不是无缘无故消失。
他是早就计划好要跑。
怪道他之前问“郡主,若有一日奴离开,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您待如何?您会伤心么?”,神态是那样期期艾艾,眼神是那样躲躲闪闪。
敢情不是害怕,是心里发虚。
他一早便知晓,他对不起她。
何霁月嘴角勾起抹冷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西越新皇,是闻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