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自陈确实为真,那么就是在远离京城几千里的地方,官商勾结至此,害得百姓不惜拿命来搏。
揉了揉眉心,萧景润问道:“此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程妙圆出事当日,按照惯例禁军对全场考生及其号房进行了搜检,发现了几例夹带舞弊的情况。
得知这一消息,萧景润忆及会试开考前几日,原主考官礼部邱峰说是突遇母丧,告假回乡丁忧了。
这才另换了个主考官。
萧景润疑心这背后有什么阴私,吩咐王樟调查的便是这个邱峰。
“回陛下,臣着人赴钦州查探,确有此事。邱老夫人沉痾难愈,此前邱大人便四处为其求医问药,京中百官之中不少人也有耳闻。”
萧景润不置可否,见王樟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何事?”
“臣听闻有一名穆州考生薛友问,和计相往来频繁。”
萧景润起了兴致,微微前倾着身子,“崔彦竹?这考生与崔家有何渊源?”
王樟摇头,“无甚渊源,至少查访之后仍未看出。为筹措赶考路费,或提前扬名,不少考生会主动向名士乡绅寄送诗文经论。面对四处活动的举子,富绅权势之家亦会大方地赞助财礼。计相只是对外说看中薛友问才华,又怜他家中贫苦,遂留其居于崔家别庄。”
听起来稀松平常,合情合理。
崔彦竹总领财政,从未担任过科举主考,自然没有避嫌之考虑。反倒此举之下,会有人夸赞他爱才惜才吧。
王樟接着补充:“臣调取了会试前两场薛友问的答卷。卢相过目之后说此子思路清晰,文采斐然,时务对策也言之有物。”
萧景润扬眉,“老师的评价颇高,若不是该次会试出了事,想必朕早就在殿试上见过薛举子了。他多大年纪?”
“十九。”
如此年轻,上一届探花郎高中时才十八,今年又多了个少年英才薛友问。
然而那探花郎,或者说是如今的池翰林,可是出自国子监,家境殷实,底蕴深厚。
这样的人有的是时间读书,更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萧景润哂笑连连,“好一个家中贫苦。十年寒窗苦读,真困窘至此,还能供出一个这么年轻的三甲来,那薛举子之双亲可真是州县内扬名都不够。”
寒门举子考完会试能上皇榜的不算多,一路青云直上入馆阁的也有,但都是凤毛麟角。
萧景润不是怀疑薛友问的才华,而是觉得崔彦竹放着自家子弟不去照拂培养,盯着一个穷举子,总像是有所图谋。
车内陷入沉静,帘后发出轻响。
萧景润回身,“醒了?”
宁真支吾了一声,卧在车中当然没有躺在榻上舒适,此刻觉得关节都有些僵了。
王樟敛目,“微臣告退。”
“刚刚入城,下去走走。”
萧景润拉开隔断帘,作势扶她。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直截了当问:“陛下,婳婳的父亲怎么了?”
婳婳便是崔姝的小字,不知她刚才听到了多少。
萧景润眼神微闪,将手收回来,淡淡道:“没事,下车吧。”
上一次游览京城后不欢而散,这一次气氛也称不上融洽。两人谁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默了一路。
直到路过一家茶楼,萧景润见里头请了一位说书先生,大堂里座无虚席,想来这说书是极有意思的,便努了努下巴,“进去么?”
他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宁真早就被里头的热闹吸引住了,提着裙摆直接跨入门内,理都没理他。
萧景润:“……”
刚在雅间里坐定,宁真便见几个内侍提着食盒过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听的吩咐,她此前还没注意呢。
京中当下的时新小食,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整个桌面。
再一细看,大多是她喜爱的甜口点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见萧景润有心求和,她便不好再赌气了。
茶楼的伙计过来上茶时见到这么多外食,本是将不悦写在了脸上的。
然而孙玄良往他手中塞了赏银,他便立时挤出笑容朝着萧景润和宁真道:“多谢郎君,多谢夫人,郎君与夫人真是登对,真是恩爱有加。”
胡乱听了这么一堆话,宁真觉得尴尬,将注意力转到茶水上。
“天气还没大热呢,京中就有熟水了。”她端起茶碗,闻了闻觉得甚是亲切。
这本是茶楼赠送的,比起有来头的名茶根本不算什么。但萧景润见她欣喜,便挑眉看向孙玄良:“这是什么?”
宁真哭笑不得,她就坐在身边,他偏要隔着一个去问孙玄良。
——她都不计较了,他怎么还别别扭扭的。
宁真清了清嗓,向他道来:“主上,这是民间消暑常喝的熟水。这碗是橘子叶做的,其实不拘什么叶子,竹叶稻叶或者花瓣都行。淘洗干净,晾干后简单翻炒。接着丢入烧开的水中,小煮一段时间。最后去掉叶子加入蜜糖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