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秘闻,大顺朝野上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小皇帝萧景润早已随行宫作了土,萧氏皇族男丁也被今上清理得不剩什么。
然而——如今萧景润竟然回来了,还是以这种睥睨天下的全胜之姿回归!
张皇后心性再坚定,此刻也支撑不住了。
她最初是光寿朝的皇后,后来做了建熙朝的太后,十一年前再嫁贺茂闻又成为了新朝皇后,这些年来执掌中宫,外朝不是没有反对的意见。但贺茂闻雷霆铁腕,让众人都闭了嘴。
眼下,萧景润回来了,面对这位背叛了他的昔日嫡母,他会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就当张皇后引颈就戮的时候,萧景润抬手拦住了长刀。
他微微俯身,眯着狼眸打量她,“母后好手段,成为我父皇的继后也没几年吧,就和贺贼攀搭上了,也真亏了他衷情,竟还让你稳坐后位。怎么,你现在寻死,是急着见我父皇还是……急着见贺老贼呢?”
张皇后呼吸一窒,颤抖地问:“你什么意思?陛下……陛下……”
“嗯,是呀。”萧景润笑笑,温声道:“你可以称他为大行皇帝了。”
接着,萧景润很好脾气地站在原地,听着张皇后和老嬷嬷抱头哀嚎,片刻后才不耐地挥手,让人把她们二人押下去。
“将军。”
真正的王樟迎了上来,如养心殿里那幅画像所示,端的一副芝兰玉树的儒生样。
萧景润拍了拍王樟的肩,示意他边走边说。
这些年萧景润以王樟之名征战西北,王樟则是他最好的副将,两人默契的配合就是一次次大小战役中打出来的。
“将军,贺茂闻长子触柱而亡,其余三子四女都关押起来了。”
“嗯?”萧景润回头望他,“贺老狗不是就三个女儿?怎地多了一个?”
提到这个,王樟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是贺茂闻和前妻宁氏所生,一直养在民间,近来才被召回宫中,今年十八了。”
算算时间,那就是宁氏发现贺茂闻与张氏有染,断然和离,之后发现有身孕便生下了这个女儿。
萧景润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把她叫回来,为了送终吗?”
接着又问王樟,“你这什么表情,这位公主貌若无盐,把你丑得面目狰狞了?”
王樟摇头,“她挺特别的。明明关在同一间牢狱,贺茂闻的儿女们哭声震天,她却睡得安安稳稳呢。”
第3章
在牢里关了不知道多久,原先大公主还扬着高傲的头颅,安慰弟妹们:“父皇母后肯定有办法的,你们不许再哭了,贺家人没有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道理。”
再后来得知贺茂闻驾崩、太子自尽以及张皇后被擒,大公主也哭了起来。哭得久了嗓子哑,想要点水喝又抹不开面子。
这件牢房逼仄得很,只有悬在高处的一个小窗得以进些日光,然而最近连连下雪,外头暗得让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年龄小的皇子皇女们也问题频发。有哭得吐酸水的,也有被吓得失禁的。久不见光的室内就此混合了刺鼻浑浊的气味。
大公主感觉自己就在崩溃边缘了。明明前几日她还是天之骄女,在万众瞩目之下办了生辰宴,把魏国公家的女郎气得脸色都不好了,一切都那么美好梦幻。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
簌簌的声音,是宁真在草垫上翻了个身。
大公主气急,抬脚就要踹去。但是许久没正经吃过饭菜了,力气不够,扑了个空。于是她只能在原地狂怒。
忽然,牢门中间的小挡板被移开了。
想着是到饭点,狱卒送餐来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食,但勉强可以果腹。于是大公主站起身,顺着洞眼往外看。
谁知道洞眼那头的狱卒提着油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将军找大公主。”
狱卒抛下了一句话,就找钥匙开门。
大公主眉毛一跳,旋即面上闪过很多表情。惊喜、狐疑、犹豫、警惕……
狱卒不耐烦地敲打着门框,“快点。”
在外人特别是这种下三滥的小吏面前,大公主总是要在意皇家颜面的。于是她挺直了腰背,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是哪位将军,找本宫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还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么。”狱卒啐了一口。
接着,狱卒挤着门缝进来,把大公主撞开,提着油灯照亮前路,在角落里找到了睡得正香的宁真。
还没来得及掸一掸被狱卒挨过的衣袖,大公主愕然地看着他的动线,反应慢半拍地开口:“什么意思?你找她?不是说找大公主吗?”
狱卒理所当然地应了声,“你多大她多大?自然她是大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