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白嫩如瓷的小脸微微发红,许是被这么多人看着摔倒,觉得失了面子。
“娇气。”
萧景润哼笑一声,“让她自己起来,谁也不准扶。”
说完,他便心情尚佳地迈着长腿走了。
紫宸殿内已经掌灯。
这一餐饭吃的萧景润兴致缺缺,都快春分了,还吃这么些荤腥实在是腻得慌。
从滴酥水晶鲙、紫苏鱼到烧笋鹅、卤煮鹌鹑,都显得乏善可陈。
更让他觉得没趣的是,宁真好好地执着玉箸,面上虽说不上多么欢欣,却没有以前那副沾点荤腥就要命的样子了。
“最近陆夫人教了些什么?”
他草草用了几口,就撂了筷,抬眸问她。
陆夫人是已故侍讲学士陆翱的发妻,在京中素有贤名,博学多才,还擅音乐及书法。
前阵子萧景润将其请进宫,嘱其教授宁真。
宁真一一作答。
当她说到陆夫人教她研习书道时,萧景润笑了笑,“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了?”
“也行,”他转了口风,“写给朕看看。”
“妾学艺不精,唯恐拙笔污了圣眼。”
萧景润的笑意慢慢淡去,“令堂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倒是恰如其分,旁人说这话兴许是谦逊几分,而你这么说还真是大实话。”
同样的,自那日马车内两人把话说清了,萧景润也私下感叹,换作旁的女子怕是早就服软讨好于他。
“去写。”
“是。”
宁真又坐回了那张熟悉的御座上。
因天气渐暖,座上撤了毛毯,只余软垫。
宁真挪了挪位置,身子往前倾了些。
萧景润站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脊,“坐直了。”
看了片刻,他道:“嗯,陆夫人不愧是大家,你这字终是能入眼。”
“谢陛下谬赞。”
宁真写得认真,骤然间手腕一紧。
萧景润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女孩子的字不必如此金钩铁划,你看你这收笔处跟刀削似的,便是砍人也不是这样砍的。”
他攥着她的同时,呼吸喷洒在她的腮边。
宁真有些不适应,身子往前又挪了几分。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秀丽颀长有秀丽颀长的好,方圆兼备亦有方圆兼备的美,但妾喜欢这样写,只是力度方面暂时还掌握不到位。”
“朕听明白了,”萧景润略略松手,但仍微拢着,“就是朕之前那卷字帖的功劳吧,让你念念不忘,落笔间都是朕的神韵。”
忒不要脸。
宁真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又因为暗自造口业而叹了声气。
萧景润不和她开玩笑了,正色道:“无论你想写什么样的字,都要提按分明,笔笔按,笔笔提。”
他握着她的手,写出的字便兼具二人的风格。
“陛下。”
“嗯。”
“陛下先前要妾识文断字,妾不识好歹顶撞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萧景润松开她的手,撑着桌面看她,“朕还以为你不会向朕低头呢。”
“不是低头,妾误会陛下,自然是要道歉的。”
意思就是说那日她所求以后依旧会求,只是针对识文断字这一点,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她继续说,“温妹妹前两日来绮华宫时,见到妾在做老师布置的功课,便和我说了许多。”
“嗯,说什么了?”
“温妹妹原先没有名,当地很多女子都是如此。甚至有不少妇人因为嫁了人家,就被称作某家某氏,或者是大郎他娘,二丫他娘。”
宁真放下羊毫笔,认真地看着萧景润,“温妹妹说她也想识文断字,希望更多的女子都能识文断字。”
不止要有自己的名,还要同男儿一样识字。
“宁真,这个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到的。”
“妾知道。”
萧景润看着她的神色,沉吟片刻后道:“朕会抽空和陆夫人谈谈。”
“多谢陛下。”
萧景润低眉敛目,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淡淡地说,“朕答应你,有什么好处吗?”
贵为天子,竟这么厚颜讨要好处。
宁真很坦荡,“妾身无长物,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赐的,陛下想要什么只管拿去好了。”
萧景润嘴角荡开一抹淡笑,“朕不要那些俗物。”
“那陛下要什么?须得陛下先说了,妾再……”
宁真没再说下去,因为萧景润迫近了她。
毛笔掉落在纸上,留下了一滴扎眼的墨迹。
“昭妃,今夜你侍寝,如何?”
案前逼仄,宁真退无可退,只能反手撑着桌面,“不行。”
“这么果决?”
他抬手抚着她的泪痣,“你说全天下的人知不知道,朕身为天子,竟然还被自己的妃子拒绝。而且不是婉拒,是斩钉截铁不留情面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