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帅呢?听说殿帅和娘娘比较熟。”他不死心地问,想找人接替这个苦差事。
“朕已诏见森即刻返京了。朗察缺人,在他纠集响应者之前,先遣陈越修作安抚使前往,若真按不住,就要劳见森走一趟了。”
见钟尧不吱声,萧景润凉凉道:“钟尊使,赶紧动身吧,早些回来还能赶上陈越修的饯行酒。”
兄弟情谊叠加君臣之义,钟尧最终还是领着人往云雾山去。
这顿饯行酒钟尧果然没赶上。
时下民众对丧葬格外看重,仰佛之人却不然,将僧人尸骨火化后,骨灰埋入佛寺庵堂的塔林即可。
然而住持与普通僧众又不同。
法堂内,黑色帷幕高悬,烟雾缭绕。
事死如事生,慧慈师太生前所用物品陈设悉摆放周全。棺木前几案上香烛不断,一捧素花放于净瓶旁,上面还粘了些许雨露。
宁真身穿麻布裰,与其余比丘尼、沙弥尼一起跪着诵经。
钟尧有心吊丧,但见场面祥和宁静,便不愿出声惊扰,独自候在客堂内。
弥陀经声声入耳,他的内心也跟着沉静了。
宁真过来时,他吃了一惊,不由脱口道:“娘娘清减了。”
担心冒犯,又补上一句:“万望娘娘保重贵体。”
宁真轻摇螓首,最近天热食欲不振,怕是要苦夏了。
随口回着:“也许是穿着这直裰显的吧,指挥使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钟尧敛眉,“臣奉旨接娘娘回宫。”
见她面色微白,他都做好准备听她婉拒之词了,连回应她的场面话他也早就打好腹稿了,毕竟不能如皇帝所说,真一掌劈晕塞马车里带走。
然而宁真只一愣怔便颔首,“劳烦大人稍候,我与监院师叔说一声,以及我想带个人一起回宫,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枢密院分宰相军权,枢密使(卢)有发兵权却无握兵之重,殿前都指挥使(王)和他相反
第56章
长年殿宴罢,萧景润留陈越修叙话。
“这两日连着落雨,你的旧伤怕是不爽利,今夜少喝些,早些归家吧。”
说着,萧景润令孙玄良取来两个小药罐,“这是太医院新制的,用法附在小条上了,若是好用,再来取。”
陈越修便是当初西境那支平民队伍里出来的。萧景润见他长得人高马大,又颇有力气,便许他进了宁宥军,可惜没过一年就被西戎人重伤,右臂抬不起刀,拿不动枪了。
这旧伤到了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比生了附骨疽还难受。
见主上赐药,陈越修便要起身答谢。
萧景润连忙按住他,“此间就你我二人,不用管这些繁文缛节了,自在家去吧。”
陈越修是个寡言的,平时在军中便是如此,将力气都花在训练上。
自受重伤后他一直郁郁寡欢,唯恐自己成了个废人,在营中白占一口吃食。伤口愈合后他便躺不住,去寻些洗马刷锅的杂事干,许是寻存在感,许是让自己忙起来,但落在旁人眼中难免心酸。
结果有一天,萧景润进了帐中,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而是递了个热腾腾的烤饼到他嘴边,注视着他说:“右臂是惯用臂,又不是独臂,休息好了明儿便起来训练,不得惫懒。”
语气吊儿郎当,眼神里却透着光。
那时陈越修呆愣地听着,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普通的伤兵都会被将军亲自关怀。
殿内,陈越修坚持躬身行礼。
“没有陛下就没有臣的今日,臣此去定不负陛下所托!”
陈越修离去后,萧景润独自坐了会儿。
陈越修为人刚直,有吏干之才,对西境也熟悉,任他为宣抚使巡视地方再合适不过。
只是朝事冗杂,光用旧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萧景润十指微拢,陷入了沉思。
“陛下。”
孙玄良笑呵呵地上前,“陛下,昭妃娘娘问您何时回殿。”
萧景润眉头一跳,“她何时回来的?”
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钟尧今日没接到人,他明日就亲自去一趟云雾山。结果竟然回来了,还主动问他的去向。
“娘娘回宫有半个多时辰了,已经用过晚膳,现下正在拂云轩小憩。”
萧景润“嗯”了声,阔步往殿外走,孙玄良小跑着跟上。
及至紫宸殿,穿过工字廊便能到后殿拂云轩了。
萧景润却忽然停了步子。
“陛下,怎么了?”
萧景润抬臂到孙玄良面前,星眸闪了闪,“闻闻有酒气吗?”
孙玄良愣怔一息,低头嗅了,老实道:“有。”
于是萧景润又折返回紫宸殿,往湢室走去。片刻后便出来,还换了身常服。
“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