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扉叩响。
“陛下,河东道急报。”
萧景润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河东道临近西境,这般急报难道是军情相关?
给她掖了被子,轻声道:“朕去去就来。”
这一去便是两刻钟,再进来时萧景润见宁真朝里侧卧,还以为她睡了,轻手轻脚地掩上门。
忽然听她开口:“陛下有事就先回宫吧。”
他怔然,“明日只是常朝,朕取消了便是,在庵里陪你几天可好?”
他知道这桩案子不查清她是不会走的。
“陛下是明君圣主,军国大事为重,勿要耽误了。”
萧景润站在禅房门口,离榻上的宁真仅一丈远,却仿佛没听清,总觉得她的情绪怪怪的。
不欲违她的意,他竟有些期期艾艾,“朕陪你又耽误不了什么,这朝廷也不是离了朕就散架了。”
静默几息。
宁真愤然地将被子蒙过头,开口时带了些许哭腔,“师父昨夜出事,而我昨夜却在快意沉湎,陛下,想到这我就无法接受自己,也无法面对你。”
此前萧景润也看出她总是将自己囿于自己架设的框子里,饱受其苦。
但没想到师太出事她会如此苛责自己。
“遁入庆云庵的贼人还未现身,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庵里,捻儿,这儿不安全。”
“可是师父在这里。”
一句话将他堵了回来。
他轻叹一声,“那你好好休息……若需要朕,就和侍卫说。”
没听到她的回复,萧景润心情复杂地出了禅房。
宁真在被子里早捂出了一头汗,却不肯打开透透气。蒙起来的黑暗如今是她安全感所在。
其实一走进庵堂大门,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受了敕封成为皇家庵寺,庆云庵的形制也跟着变了。
歇山重檐换成了最高等级的庑殿重檐,青灰小瓦改成了黄色琉璃瓦,金灿灿明晃晃的,就连瓦当上的图样、屋脊上的走兽做法都不同了。
这样的光景宁真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从皇宫又来到了另一座皇宫,不伦不类的。
至少,以前朴素简单的时候,师父还在。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涉及佛门整顿的内容,部分参考于北魏太武帝、唐玄宗及宣宗、宋理宗时期的相关诏令或佛教史书等,有改动有私设。
第54章
河东道起了旱情,此为两季连旱,田地干涸无麦苗,人畜饮水困难。
近来京畿十州也偶有降雨,较往年更热,中都巷陌间似乎也跟着燥热起来,议论纷纭。
天子避殿减膳,临昌长公主、昭妃及温贵人亦缩减后宫开支,率宫人素食,也为宫外养病的贵妃祈福。
身在庆云庵的宁真还不知道自己的名义已被借用,刚刚把一群披甲的禁军赶走。
王樟护送崔姝离京,暂时未归,殿司其余人宁真都不甚熟悉,加上庵里都是女子,他们穿着甲胄匡当匡当地走来走去,不少比丘尼都吓着了。
都虞候还是头一回见宁真愠怒,实在没了办法,硬着头皮检查了庆云庵内外,确认没有可疑之人后,立即退守山下,又飞书一封至宫中请示。
两个时辰过去,庆云庵迎来了十余个鸮羽卫武婢,一身短打干脆利落,仔细看时才发现都配着袖刀。
宁真推脱不掉,就令她们自在落座不必寸步不离。
一个小沙弥尼叩响门扉,嗓音清脆,“师姐,圆音师姐唤你去帮忙整理大殿。”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着她喊师姐,宁真弯了弯嘴角。
那些禁军和武婢一口一个娘娘,还是师姐听着顺耳亲切。
宁真知道,整理大殿不用非得叫她去,估计是圆音师姐怕她一个人老呆在房里闷着,便起身跟着沙弥尼走。
出了禅房,将将转弯时,宁真又退了回来,盯着守在门口的武婢瞧。
武婢的一张圆脸被她瞧得红了起来,根本不敢对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娘娘,怎么了?可是婢子哪里做的不好?”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先前拂云轩新来的宫女里有你吗?”
武婢一愣,憋红了脸,结巴着说,“没,没有。”
宁真“噢”了声,走开了。
想来也是,有功夫的女子少见,不在鸮羽卫效力,跑拂云轩扫地干嘛。
待宁真的身影越来越远,武婢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同伴道:“陛下也没让我们瞒着娘娘,但我怎么觉得跟做贼被抓现行一样心虚呐?”
同伴看宁真拉着沙弥尼的手,步履都变轻快了,无奈地说了句:“娘娘还是在宫外自在。”
“捻儿姐姐,那些人都是陛下派来保护你的吗?”
沙弥尼忽然开口。
宁真看了她一眼,十几岁的年纪,是个生脸,也许是这几个月里因皇家庵寺的名号过来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