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三天两头往外面跑,只偶尔才回来住一晚,小厨房里时常备着她专门留给它的肉骨头。
白芨寄人篱下,根本不敢妄想与它争宠,只好忍气吞声地移开了双膝,看着那名为“黄狼”的大狗一头冲向虞惊霜。
虞惊霜也看到了它,她欣喜地欢呼一声,放下蒲扇,转而抱住了大黄狗凑过去的脑袋:“黄狼!好小狗,你回来啦?这几天去哪儿疯跑了,连下雨都在外面玩,嗯?”
白芨看着她试图叉住黄狼两条前腿抱起它、但又因狗的体型实在庞大而未得逞,转而狂摸狗头的样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听闻,这条名为“黄狼”的大狗曾经救过虞惊霜一命,所以她很宝贝它。
几年前张御史的幼子顽劣,在大街上偶遇尚是小狗的黄狼后,不知是虞惊霜养的,竟然派人t将其敲晕捉了起来,架火烧水,想尝尝狗肉的滋味儿。
只是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府门就叫虞惊霜一脚给踹烂了。
那一天,京畿的人都看了一出好戏:
先是那小儿被她狠揍了一顿,两眼青肿、鼻子流血,还差点断了双腿。
张御史闻讯赶来给儿子求情,也挨了一耳光。
张御史的爹颤巍巍过来,摆出国公爷的架子威逼虞惊霜道歉。她没办法,只好也给了老爷子一耳光。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跪在金銮殿上哭诉,想讨个说法,可陛下一心向着虞惊霜,根本没觉得三个大耳光有什么不对的。
其他官员早已领教过虞惊霜执掌军卫时的本事,更怕说错了话,被她也当众来上一巴掌,哪里还敢应答。
他们纷纷和稀泥,反倒给张御史的幼子定了个罪名,敲了三十大板、赔了不少肉骨头。
自此,这条大黄狗凭着虞惊霜一战成名,从那以后出门都昂首挺胸的,谁也不敢再打它一身腱子狗肉的主意。
这么回想起来,虞惊霜对它的珍视程度确实很不同寻常,难道……她心悦的真是一条狗?
一条大黄狗?!
白芨心中翻江倒海、千回百转。
他感到自己十几年来的认识都在崩碎,强烈的自我怀疑让白芨死死盯着黄狼,认真思考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做,才能和一条货真价实的大黄狗媲美呢?
也许是他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太过明显,虞惊霜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十分无奈,也很震惊,神色复杂道:“你在想什么?!”
白芨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虞惊霜不禁被气笑了,她抄起蒲扇,狠狠给白芨头上来了一下——
“我说‘小狗’只是形容一个人啊,怎么可能是指真的狗?!”
黄狼贴紧虞惊霜坐着,“汪汪——”叫了两声,白芨捂着脑袋肯定,它绝对是在嘲笑他。
……
一阵鸡飞狗跳后,两人重新坐了下来,虞惊霜手中拿了一束五彩绳打络子,她最近喜欢上这种编织技艺,执着于编出精巧的香包,却总不得要领。
白芨在一旁看她与那些绳结做斗争,犹豫了许久。
就算不去想那些人要他做的打探“任务”,就自身而言,他也对虞惊霜的过去充满好奇。
这样拥有传奇色彩的人,受皇帝敬重、百官信服,明明可以选择坐拥美色,如今却孑然一身,白芨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是……回忆起话本子里的那三个男人,他担心这又是一段关于辜负和背叛的孽缘。
虞惊霜瞥了白芨一眼,见他紧张又忐忑的样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她漫不经心道:“想问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
她听起来心情不错,白芨牙一咬,也豁出去了,硬着头皮问:“我能知道……您何时与那人……有过一段情吗?”
虞惊霜手中动作渐停。
她微蹙起眉,似是在回想,慢吞吞道:“七年前吧……洧盘之战。”
白芨手一抖,猛地瞪大眼睛望向虞惊霜。
洧盘之战。
那是一场在大梁妇孺皆知的战役,更是虞惊霜的成名之战。
当时,经历了四年的苦战后,大羌氏与大梁都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大羌氏急于结束战役,兵行险招,选择于三朝交界处——洧盘发起殊死一搏。
在那场战役中,先皇后的父兄领命拼死镇守洧盘,先帝却在李贵妃的教唆下,为防经此一战后外戚势大,命援军按兵不动,静待战役转机。
不料,那一年洧盘恰逢百年难遇的暴雪,洧盘地处险峻山地,积雪覆盖了去路,众将士被围困,粮草断绝,受内外夹击,危在旦夕。
眼看曾经被大羌氏伏击坑杀的惨剧又要重演,虞惊霜临危受命,接下了皇后密旨。
她带着数十人马匆匆自京畿出发,夜行百里,赶到了洧盘,为姗姗来迟、如没头苍蝇般迷了路的援军领路,将战局生生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