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前,那座美丽神圣的雪山下,当他催动蛊毒变化了容颜,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回到她身边开始,这蛊毒就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着他,每一时每一刻都不得安宁。
只是为何这一次,会爆发的如此迅猛剧烈?
潜鱼骨肉愈痛,神智却愈冷静,他抓住了这一丝不对劲,默默记在了心底,再抬头望着虞惊霜,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八方不动的模样。
“只是相似的毒而已,不严重,之前为虹阁查案子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快好了……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有些反应。”
潜鱼尽量装得云淡风轻,看见虞惊霜怀疑的目光,他掐了掐掌心,让自己从剧痛中清醒过来,甚至笑了笑,道:“真的,否则我不会好好地站在这儿。”
“喔,对了。”
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潜鱼眼神一亮,自怀里摸索了半天,向虞惊霜递来了一个瓷瓶,他嘴角带血,脸色苍白,指尖微颤。
“蛊毒的解药,不知道对小杏有没有用……但好歹能缓解一二。”他说。
“……你自己怎么不吃?”虞惊霜望着那药瓶,微微皱眉,心底升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你和小杏……更需要。”
潜鱼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落雪尘,“我……吃了也没用。”
虞惊霜从他手里接过药瓶,指尖交触的一刹那,她发现他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不单是因伤,更像是神智已失控地崩溃。
她的目光转到他脸上——这一次,他没有戴斗笠围面。
那张脸是熟悉的,与她相伴长大的小竹马、曾经的未婚夫,有着俊朗的容颜。
可眼前的脸却又无比陌生——青白而疲惫,眼下乌青,嘴唇发紫,他的眼神游离,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别的什么。
她迟迟不肯接过瓷瓶,也不言语,这种凝滞的氛围和无言的沉默,让潜鱼的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跌得粉碎。
“我……做错了吗?”他喃喃自语,“我只想……你记得我。”
虞惊霜闻言,胸口猛地一跳。
“记得你?你到底是谁?”
他忽然低笑,笑得苦涩:“你说过……你想养一只狗。”
虞惊霜愣住了,心头剧震,一个极其离奇古怪、令人神魂颠倒的念头悄然浮现心间。
她死死盯着潜鱼的眼睛,一言也不敢发,只是默默听着他说——
“你把我捡回来时,我就在门外趴着。你给我取名叫‘小狗’,说我像条野狗,咬人,不听话。但你还是留了我……”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头,面色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痛苦与迷茫。
“小狗……我是吗?你说你不要我了,我就藏起来……换了身份……你就不会怨恨我了,对吧?”
“潜鱼,你冷静一点。”
虞惊霜声音嘶哑着开口,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潜鱼此时的神态,活脱脱就是已然神志不清了!
“不……不对,我很冷静啊……‘狗狗’说得对,她不会原谅我的……但‘我’不想死啊……”
他声音忽高忽低,仿佛两个声音在争执,眼神开始混乱,嘴唇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抓着自己的头发,潜鱼的指甲都抓出了血痕。
“你看见了吗?它又来了……就在那儿……在笑……”
他指着地上的影子,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后退,躲闪,低语——
“别杀我……不、不不,杀了我吧!……我已经受够了……”
潜鱼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恐惧的神情,像是面对恶鬼,他忽然抬头分辨着虞惊霜的神情,“扑通——”一声,他突然跪倒在地,神色惶惶:“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这张脸……”
虞惊霜心头一紧,灵光一现!
潜鱼的模样很不对劲,不是普通的意识模糊、神思紊乱,更像是……是古书里所说的心魔入体——他,潜鱼,或者说兰乘渊,好像并不认可自己的身份,冥冥中固执地要与“小狗”区别开来……
两个身份、两种面容,成了对话的两端,潜鱼一直压抑着,不愿面对过去,也不敢以真面目接近她。
“我以为你会记得我……哪怕一次……可你从来都没认出我……”
潜鱼双目四下滚动着,话语未尽,他便一头倒在了血泥里。
虞惊霜站在原地良久,神色莫辨。
外面的风雨渐渐停歇了,无数种混乱的念头充斥着她的心里、头脑里,嗡嗡乱嚷着。
过往的一幕幕也纷乱地在眼前划过,与兰乘渊的、与潜鱼的、与……小狗的,如纷纷坠花、乱欲迷人,叫虞惊霜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她还在梦中,或是根本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