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惊霜简直没眼看两人,甩手扔出了一枚葡萄,砸在看起来随时要暴起出手的潜鱼胸膛上,无奈道:“别紧张嘛,我随口一问而已……我能干什么事儿?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白芨匍匐在地上,额头冷汗直流。
刚才他一时气血上涌,确实太冲动了!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鲁莽,顿时进退两难。
虞惊霜未开口的那一瞬停顿,白芨只感觉到一股明晃晃的杀意毫不掩饰,就冲自己而来——
此刻他才都然清醒过来,从前他在潜鱼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看他身形已经僵住,虞惊霜又想逗人玩儿了,但瞧了一眼身侧两个如临大敌的门神们,难得收了顽劣的心思,而是换了个姿势,支着下颌看向白芨,她慢吞吞开口:“对了,我还想问你个事儿。”
她皱着眉,困惑道:“为什么白家会用威胁利诱的方式,来让你□□我呢?”
“他们怎么就那么笃定,我当初拒绝了其他人,却一定会收下你……花费近一年的时日去培养你,就不怕我连门都不让进,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她盯着白芨:“你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这么自信吗?”
听到虞惊霜慢悠悠的问话,白芨愣愣地抬头,“啊?”了一声,面容上尽是迷茫。
他有些无措,但还是犹豫着组织言辞,迟疑着道:
“呃……好像是因为,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您年轻时在雪山里,曾有一个……呃,早亡的心爱之人,我与他的声音和面容,尤其是眉眼有些相似。”
“老匹夫说,您没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但唯一做过离经叛道的事,就是曾因想念他,吸食过一支早被禁用的“一梦黄粱”,所以……”
“啪——”、“叮咣——”两声,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白芨顿时乖乖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他壮着胆子看去,第一声“啪”是虞惊霜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杯盏,第二声是潜鱼猛地站起身来,连手里的匕首掉落都无暇顾及。
潜鱼又惊又怒地盯着虞惊霜,惊慌失措下直接喊出声来:“你吸食过一梦黄粱?!为什么?”
他震惊得声线微微颤抖,虞惊霜只在方才失态了一瞬,很快就敛下了情绪。
她拿过帕子擦拭手上的茶水,平静道:“为什么?还能有何种缘由……一梦黄粱曾用来干什么,我就是为什么那样做。”
潜鱼整个人都在t摇摇欲坠,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浮现,他声音嘶哑道:
“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你何至于此做到这一步?那香是污秽和罪孽,沾染了它……会赔上你一生的!”
自出生起,他就见过了太多因“一梦黄粱”而起的惨剧,他的族人和父母、贪图香气享乐的达官显贵……甚至连妄图掌控“一梦黄粱”的那人,最终都死在了香气带来的幻觉中,皮肉腐烂、徒留一把枯骨。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自负过头,愚蠢地以为能利用、收服这香气为己所用。
或是想着只尝试一下,然而……无一不被香气拉入泥沼,从此再不得脱身,落得个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险之又险能逃离出来的,统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比如他自己,浑身血肉里都流淌着不详与罪孽的气息。
沉光花灭绝了,可它带来的诅咒却永远沉积在了他的骨血中,如跗骨之蛆,日日夜夜啃嗜着他,不得安宁,提醒着潜鱼他体内的这特殊血肉,给身边乃至天下人带来过多少灾祸。
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满身罪孽,尚好的皮囊下是不堪入目、腥臭难闻的污秽,可……为什么虞惊霜也会和这香沾上关系?!
他当年那么痛苦、那么绝望但还是要决绝的离开,不就是为了能让她平安、远离这些吗?
潜鱼凝视着虞惊霜,斗笠下唯一露出的双眸黯淡,透露出一丝令人心碎的绝望。
虞惊霜冷静地与他颤抖的眼睫对视,淡淡道:“一梦黄粱很可怕没错……所以呢?我现在是死了?还是看起来有问题?”
潜鱼愣了一下,她将帕子丢在他身上,不耐烦地冷声道:“坐回去,你挡着我问白芨的话了。以后少废话,我还用不着你来质疑。”
潜鱼被柔软的帕子砸在正胸口,高大的身形却为此晃了一下,不顾因为刚才虞惊霜那句冷话而泛起刺痛的胸膛,他沉默着蹲下身,捡起那条帕子放回了小桌上,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潜鱼不作声地坐回了原处,看样子有些落寞。白芨跪在地上偷眼去瞧,虞惊霜没让他起来,他也不敢擅自动作,这时,就听见虞惊霜冷淡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