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紧闭的大门此刻大敞着,而本该守在门口的侍卫正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怎么回事?
”他的质问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话音未落,一只黑靴已然踏入。半坐在床榻上的人死死盯着踏步而入的身影。黑靴、黑衣、黑面巾,除了一双眼睛,来人全身上下遮得密不透风。
看清来人,解均眼皮猛地一跳。他强压着心底的不安,竭力摆出镇定的模样。
“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冯十一这么多年,闯了不知多少屋子,杀了不知多少人。而那些注定会死的人大多都会问这么一句废话。冯十一都懒得回答。
冯十一没有回答,问话的人顿时面露不悦。他正要再问,身后忽然探出一张脸,那脸上满是惊慌与恐惧,上面还带着青紫伤痕和血迹。
“救救我,救救我!”
啪——
一声脆响,那张刚露出的脸被人狠狠扇了回去。
虽只一瞥,但那张脸却深深印入冯十一脑中。一瞥而过的脸与七年前见过的那张渐渐重合,唯一不同的是,眼下这张脸虽伤痕累累,却带着鲜活的气息。而七年前那张,只剩冰冷的雪白与僵硬……
冯十一看着床榻上那张阴沉的脸,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她拿着瓷瓶俯身,抓起一个又一个侍卫,捏开他们的嘴,将瓶中药汁一口口灌了下去。
她做这一切时,床榻上的人正奋力嘶吼:“来人!都死光了吗?一群废物……”
怒火中烧又带着惊恐的人,见叫不来人,不欲就这么坐以待毙。他猛地起身下榻,抽出床旁的长剑。他举剑一步步逼近,刚走到屋子中央,脖颈突然一痛。低头时,一枚银针正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他皱眉拔下银针,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子便一软,瘫倒在地。
已经灌完药的冯十一随手丢开瓷瓶,如闲庭信步般慢悠悠朝他走去。
地上的人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拼尽全力也只能像蛆虫般蠕动。他望着停在眼前的黑靴,用尽最后力气仰头:“你可知我是谁?”
又是这般老套废话,冯十一面无表情,抬起脚,踩在那张不久前还阴沉嚣张的脸上。
“七年前,庆州,赵小柔,还记得吗?”
黑靴之下,阴毒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对上那双视线,冯十一微微俯腰。
“记不得,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今夜,你也好好感受感受,她曾感受过的一切。”
冯十一在那张脸上狠狠碾过一脚后,看也未看,径直走向床榻。帐内飘着一股异样的香气,她屏住呼吸,朝里扫去。
床榻深处,一个女子衣衫半解,满身伤痕地蜷缩着,见了冯十一,满是伤痕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中也满是惶恐。
“别……别杀我。”
冯十一放缓了脸色,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别怕,来,把手给我,我带你走。”
她的手悬在半空,角落里的人眼中的惶恐渐渐褪去,却仍在犹豫挣扎。
冯十一毫无不耐,声音愈发轻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许是冯十一的女子身份,又或许是她声音太过温和,蜷缩的人慢慢舒展身体,试探着将手递了过去。
指尖相触,同样的冰凉。冯十一握紧那只手,将人从床榻中拉出来时,她顺手拽过了床上的被褥,将她紧紧裹住。
温暖、安全感,还有劫后余生的狂喜,让这伤痕累累的人一沾地,眼泪便涌了出来。待她瞥见地上无力蠕动的身影,怨念、愤恨、仇恨瞬间交织,虚浮的脚步竟也生出几分坚定。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放了我,不然我定要你死!”
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冯十一无视那无能怒吼,扶着裹在被褥里的人,沉声道:“抬头往外走,别低头,什么都别看。”
她的声音坚定,步伐沉稳。而那满身伤痕、泪流满面的人,听着她的话后,跟着她的脚步,一步步朝着敞开的屋门走去。
两人无视了躺在地上无力怒吼的人,无视了一众已经赤红了眼开始扒衣裳的侍卫,大步迈进了吹着冷冽寒风的黑夜中。
夜色浓烈,冷风刺骨,冷风夺去了温暖,带来了清冽的空气。清冽空气入鼻,令人神思清明,而一直靠着冯十一支撑的女子,再也撑不住,软软瘫倒在地。
冯十一没有扶她,而是转头将开始发狂,试图向她们扑来的侍卫一脚踹回了屋里。随后她啪一声关上了屋门。
身侧是苦苦压抑的啜泣声,身后是隔着一道屋门传来的惊慌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怒吼声。
“你们要做什么?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破帛声与怒吼声混杂在一起,让原本哭泣的女子猛地止住了泪,也让冯十一想起了另一道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