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整天都窝在角落里,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有人上前攀谈也不理会,只望着二楼的方向,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印梵注意很久了,眼见那姑娘赶走一波又一波的人,真给勾起了上前的心思,又怕也吃瘪,便先喊来一个本地人,让上些好酒好菜。
本地人应声而去,没多会儿,端着酒菜回来了。
印梵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见那姑娘没有拒绝,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算等那姑娘酒菜下肚了再上前攀谈,却听那姑娘说:“仙长,不过来一同用膳吗?”
声音很轻,也很淡,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又很悦耳。
印梵愣了愣,直直望向角落。
这声音直达他意识深处,没有金丹修为绝做不到。
可看这人年纪,不过二八年华,是如何有现在修为的?难不成又是一个像苏拂雪那样的变态,不用苦修,修为便能一日千里?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这人绝对是拜师苏拂雪的好苗子,甚至是不二人选。他得好好跟人联络联络感情,看能不能先骗回山去。
他笑着上前,在对面坐下:“我叫印梵,敢问姑娘芳名?”
“祁云筝。”祁云筝倒了酒,将酒杯推到印梵面前,比了个手势:“仙长请。”
“歌扇但疑遮月面,舞衫犹记倚云筝。祁姑娘好名字。”印梵也不客气,端起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问祁云筝:“姑娘是一人来此,还是与师门同行?”
祁云筝没答话,给印梵满上酒。
印梵笑起来:“祁姑娘这是打算灌醉印某人吗?那可太小瞧印某人的酒量了。”
说完,他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祁云筝不语,只第三次将酒杯倒满。
印梵直接喝下。
等杯落下,两人都笑了。
苏拂雪透过水镜看着一切,觉得有些莫名,但她心思不在这里,故而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那个叫祁云筝的姑娘有些面善,以前应当在哪见过,却找不到与之相关的记忆。
这是很常见的事,像他们这种活了成百近千年的修行之人,遇到的人不知凡几,记不得也是常事。
可她还是仔细想了一会。
确实没有。
她移开视线,提笔写下一个名字。
水芊凝。
那是苏拂雪初到这个世界,在外游历时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对方教会她很多。
水芊凝一手治疗术使的出神入化,后来才知道,水芊凝出自云水阁,那个最善治疗术的门派。
苏拂雪有想过到云水阁拜师学医,可一来,她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是剑修,于治疗一道委实不算上有天资,学不出什么名堂来;二来,她也怕未曾谋面的师尊和师兄师姐杀到人家里去,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与水芊凝结伴同行十数年,去过很多地方,打过很多架,救过很多人。
那天,他们栖在一间破庙里,水芊凝坐在火堆前问她:“拂雪,你剑术如此了得,想必付出了很多吧?”
其实没有,一切都是白得来的。
可苏拂雪不能这样回答。
她选择了沉默,隔很久问水芊凝:“芊凝姐姐,你为什么要修治疗术呢?以你的天资,剑道是最佳的修习方向。”
水芊凝亦沉默良久。
苏拂雪以为她不会说,可最后她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原本阖家幸福的小女孩,因为灾病蔓延,双亲先后离世,留她一人孤苦无依。后来,整个村子亦没能幸免,被灾病吞没。
小女孩也是。
弥留之际,是路过的仙师救了小女孩,带她回师门,传授她法术。
“原来如此。”苏拂雪恍然大悟:“所以学有所成,你便四处游历,济世救人。”
水芊凝点头。
“可世间苦难太多,以你一人之力,终究是杯水车薪。”
“以我一人之力或许无济于事,可我不是一个人在做。你在做,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人在做。拂雪,总得有人去做啊。”水芊凝望着苏拂雪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辈修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拂雪,你能明白吗?”
苏拂雪不明白,她做事向来全凭本心。
之后十几年里,她们又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很多景,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一年冬日,途经一座寺庙,她们打算进去借宿一宿,隔天再进城。
进了寺庙,拜见主持后,小沙弥将她们领到禅房。
同住的有祖孙俩,年迈的祖母躺在大通铺并不算单薄的被褥里,不时咳上几声。咳嗽声不大,但持续很久,显然是心肺有损;孙女看着不过七八岁模样,瘦瘦弱弱的,穿的单薄,正在门口熬药。
见到她们时,小女孩还冲她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