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祝煜不作声,只是轻快地向前跑。
闻霄心已经悬起来,试探道:“倘若你需要什么帮助,或许我可以出手。”
“我只知道我应该知道的,闻大人想如何帮我,要看你的心意。”
“我能有什么心意,你莫要给我出难题。”
祝煜长舒一口气,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眼前已无去路,只有一片铜墙铁壁,映着微弱的火光。
祝煜的另一只手掩在袖子里,闻霄才发现血迹斑斑,皮肉都已经有些外翻。
慰问的话卡在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闻霄,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闻霄摇了摇头。
祝煜的声音像是清溪流水,“或许是我不得铸铜司的玄机,但这铜墙铁壁之中亦有奥秘,将熔炉焚场与这里相连。”
话罢他朝前走,“运气也差,我只是伸手试探了一下。”
另一只尚且算是完好的手朝前墙壁伸去,似乎是在一块块墙间试探着,他终于找准了位置,朝前一按,整个手立刻被烫伤。
可就是这一按,奇迹般地打开了一扇活板门。
这门倒是蹊跷,不像给人走的,倒像是铸铜司如囚笼般古怪密道下给自己留的一线生机。
这只是闻霄的揣测,古往今来太多工人怕自己被困在亲手修建的地道里,于是偷偷留了条缝,即便是铸铜司也不意外。
如果说大风宫可以直达铸铜司,那焚场隔开的,就是工人的锻造间。两相各行其是,君侯不须理会任何人,就可以在铸铜司背后屯起千万的云石,工人也并不知道,焚场墙后竟还有这么一条隐蔽路子,要冒着手被烫熟的风险才能跻身钻过去,窥得君侯的秘密。
活板门让出条晦暗活路,闻霄忽觉心底发寒,指着他被烫伤的手说:“你……”
祝煜却道:“放心,没熟。”
“……”
“闻霄。”
祝煜回身,笑道:“看得出来,你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心里坦坦荡荡,无论未来如何,我诚恳希望你相信我,不要与我打哑谜,好吗?”
闻霄不知该说什么好,内心天人交战,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就像是被宋衿、君侯、祝煜这三波人轮流拷问。
祝煜继续道:“我不追问你,但我也会选择信任你,毕竟……”
“毕竟?”
“咱们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闻霄终于受不了了,跻身先一步进了活板门,“少把话说得那么严重。你或许不明白,升官发财死爸爸,官场侥幸平步青云,他人恶言满身,我全都甘之如饴。”
“嗯嗯。”
祝煜轻佻跟在身后。
“我没你想得那么重情重义。”
“喔喔。”
“你是牛吗?不是嗯嗯就是喔喔。”
闻霄气得几欲跺脚。
祝煜道:“你在寒山都不丢下我,肯定在玉津也不会不管我。咱俩现在是室友,你再薄情寡义也培养出感情来了吧?”
“是我和你,不是咱俩。”
“好好好。”
前面是口巨大的锅炉,祝煜拉住闻霄,自己先一步从锅炉边蹭过去。
“瞧见了吧,我就是从这么条破路摸进来的。”
他过去后,把闻霄也拉了过来。
耳边那些铿锵的敲击声终于清晰起来,纷乱敲击在耳畔。眼前也终于不再是险隘的密道,而是露天围墙下一群作业的苦工,无数个土沟横着,尘土刮过每一个人的鼻梁,烧焦的气味在胸腔中回荡。
闻霄整了整衣领,“这就是之前不让进的焚场?”
祝煜指指自己,“你问我?这不是你的地盘吗?”
仔细深究这算是闻缜的地盘,四舍五入也就是闻霄的地盘,闻霄并不否认这个说法,昂首继续往前,循着出路而去。
祝煜跟在她身后念叨,“其实我特不喜欢你们这群玉津官员的做派,走哪都仰着头,搞得多尊贵似的。”
“你不也这样?”
“我是京畿的官,你是玉津的官,我们能一样吗?”
闻霄回头,瞪了他一样,继续快步往前出了焚场,正式回到可以光明正大行走的世界。
她不理会祝煜,推开门,回到了铸铜司的作业区。
祝煜紧步追上去,“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论官职咱们平起平坐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京畿毕竟是七国之都,到了朝拜的时候,七国君侯前去叩见大王,千万部落首领于京畿人眼里也不过是……”
“嘘。”
闻霄呵止她,一猫腰躲了起来。
祝煜一抬眼,恰好看到在一张张锻造台间游走的辛昇,他立即会意,跟着躲在闻霄身边。
“你躲什么?”
眼见着辛昇要朝这边走,闻霄双眉紧锁,环顾四周找下一个躲藏点,“总归就是,他不该这么快出现在这里,多余的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