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只好僵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她的视线越过一片带着绯红花冠的人头,终是看到了兰和豫的身影。
兰和豫也正踮着脚在人群中找她,恰好撞上闻霄的视线,忙朝她招手,闻霄便小碎步跑过去。
“呦呦呦,怎么样?”
兰和豫亲昵地捏了捏闻霄胳膊。
闻霄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兰和豫戏谑道:“这几天,和祝小将军相处的怎么样啊?”
“他一直昏着,我在我屋,他睡他屋,没有相处。”
兰和豫顿时扫兴,从袖子里摸出来个镜子,开始照自己那祸乱众生的脸。
闻霄总觉得她怪怪的。
现在殿内吃瓜,无非二事,宋袖的铸铜司,京畿来的小将军,兰和豫一字不提,单吃闻霄和祝煜相处的瓜,像是刻意避开什么。
闻霄道:“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兰和豫瞥了眼闻霄,“嗯……你看我今天的胭脂好看吗?”
“好看好看。”
“是吧,我新买的。”
闻霄深吸一口气,“你不想问问我有没有君侯那边的口风吗?”
兰和豫立即道:“不想。”
“为什么?”
兰和豫神色略显郑重,放下镜子,道:“伴君如伴虎,我知道的多了,对你不利,对我也不利。宋袖之事现在因暴乱闹大,保住条性命我看来已经万幸,再多的就看君侯的意思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闻霄自己一日升官,似乎并未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好处,甚至为了避嫌家都没敢回,这么看下来,是自己太过自私了。
闻霄是感性的,而兰和豫总是清醒的。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闻霄立即朝前,站在百官之首,向前看去,君侯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屈膝坐下,身后还跟着辛昇。
一阵衣料摩擦声响起,众官皆伏身,垂首,摊掌,示以恭敬。
“礼就免了。”
又是一阵衣料摩擦声,官员们起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先是各堂按照惯例汇报了自己的工作情况,然后是闻霄站出来汇报人祭情况,君侯时有指点,看起来风平浪静。
待到以往的流程都走完,所有人紧张得心脏直跳,悄悄抬眼打量君侯的神情。
君侯却双唇紧闭,并不作声。
他越不说话,官员们越紧张。
终于,祈兴堂的一把手按耐不住,作揖站了出来,“君侯,关于铸铜司暴乱之事,臣还有事要奏。”
君侯神色如常,“你说便是。”
“暴乱过了几日,眼下宋大人也归家休养,犯人也缉拿归案,只是那些城防兵卫,都是我祈兴堂手下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辛昇开口道:“犯事的人不是已经缉拿了吗?”
“左御史大人,缉拿归缉拿,祸根不除,我祈兴堂的座位一日坐不安稳啊。”
祈兴堂掌兵卫,城防也是他手底下的一部分,换作闻霄是祈兴堂的御史,也要觉得头大。
君侯思索间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你想怎么解决这个所谓的‘祸根’?”
陈大人铿锵有力道:“臣有三奏,一奏君侯剥了宋袖的官,宋袖不忠于大堰,不义于子民,不敬于东君,将铸铜司当作自己的地盘,嚣张跋扈,为非作歹。”
闻霄立即脱口而出,“不可,宋袖为官至今兢兢业业,更是要大改云车,是为大堰谋福,岂能在这个关头泼他冷水?”
然闻霄虽是右御史,根基不稳,陈大人这等老油条根本不理他,直接当闻霄是团空气。
“臣二奏铸铜司改制,职能分散各堂,人员在人祭后大洗牌;三奏我祈兴堂有兵器营造之权,以制衡铸铜司的势力。”
另有官员站出来,“陈大人,你若是这样,铸铜司还有吗?”
陈大人冷笑道:“若说铸铜司,老臣看来没有也罢。几百年前不敬东君的那批罪人,不就是铸铜人吗?现在各国哪敢有铸铜司,也就是京畿的人不发话,不然咱们都要大祸临头。”
一时百官争执起来,殿内乌泱泱一片。
待殿内重归安静,君侯摩挲着扳指,道:“陈大人。”
听起来是平常的唤了一声,实则君侯以及满面阴沉,人均心里咯噔一声。
陈大人拿捏不出君侯什么意思,自己此举按理说是讨好君侯,绑他稳固君威,为何如今君侯不识这个好,恼起来了。
君侯缓声,“闻大人质问你,你何以不答?是看不起我亲命的御史吗?”
陈大人哆嗦了一下,望了望闻霄。
按年纪陈大人比故去的闻缜还大几轮,闻霄自然也不好意思发难人家,忙摆摆手,“无妨无妨,我也只是对陈大人的想法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一点拙见,无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