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一觉醒来,只觉得孤枕衾寒,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她把枕下祝煜的信抽了出来,握在手中犹豫半天,终究是没敢打开。
屋外是交叠的人影,吵得人无法安歇,连每日一来的兰和豫都插足不进来。
这样的境况已经维持了几日,闻霄始终闭门不出。
“会风西洲求见定堰侯,还望定堰侯赏脸开开门!”
“大敷求见定堰侯,事关七国生死存亡,您再不见,日后大难临头,大堰岂能置身事外?”
“北姜求见定堰侯!”
……
闻霄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翻身拿被子闷住头。
吵吵吵,吵死了!
她恨不得把整个屋子砸了,恨不得立刻毁灭。可那一肚子的火终究还是熄灭下去,她满头是虚汗,望着天花板。
真奇怪,她没有力气再去争斗,若是能在这一方屋子里闷过一声,终老之时说不定还能见祝煜一面。
闻霄知道这样躺下去不是办法,但这是她逃避现实的唯一手段。
浑浑噩噩几日下去,缘中仙人看在眼里,也不插手,每天继续蹲在屋门口作守门大将,甚至看到那些君侯臣子着急上火的模样,他觉得分外有趣。
是夜,他化作团红雾出现在闻霄房里时,闻霄正一身黑夜便装,头戴乌纱笠,似是要出门。
缘中仙人戏谑道:“我以为你当真要袖手旁观。”
眼前亮了一团,烛光微微照亮闻霄的脸,她两眼下挂着片青,双唇粉白,神情木然。
缘中仙人愣了,脑中闪过的尽是闻霄意气风发的模样,和眼前枯槁之人天差地别,他蜷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后面调侃的话吞了回去。
闻霄没有理睬她,吹灭了手中的灯,推门而去。
她走得长袖猎猎生风,冷不防被撤了一下,转头望向缘中仙人。
缘中仙人的心跌到了谷底,他清楚的意识到,闻霄的目光很复杂,厌恶占据了上风。
“你……厌恶我?”缘中仙人声音发颤,“我与你相处不过一月,你厌恶的到底是我,还是这张脸非你想要的那个人?”
闻霄敛起情绪,叹息道:“阿缘,我不厌恶你,你也不要碍着我。”
她垂眸看着缘中仙人攥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分明就是厌恶。缘中仙人手一松,衣角垂落了下去。
既然他已经不再纠缠,闻霄遍继续徐徐朝前走,缘中仙人见状化作缕红雾围绕在她身边。
“若是你执意要去,我会随你同去。”
闻霄没多阻拦,只是道:“那便有个人形。”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顶着夜色走在大街上。
京畿城百废待兴,宋袖忙得晕头转向,总算是让这座古城有了一丝雏形。
闻霄还不习惯黑夜,走在街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浅浅的月色。可闻霄心里并不恐惧,月光所及之处,她便有安全感。
再往前走,反倒是热闹起来。前面是座新建成的气派府邸,深夜门口卧了一地的人,身旁横七竖八摆了些精致包裹的礼物。看这些人衣着素朴,大抵是达官贵人家的家丁。
缘中仙人道:“竟还有比你房前跟热闹的地方。”
闻霄驻足,隔着条街望着那府邸,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贵人如此炙手可热,要让权贵通宵排队巴结。
恰好府门打开,开门的倒不是家丁小厮,是这府邸主人本尊,乍一看还是个相当俊俏的郎君。
闻霄定睛一看,这府邸的主人芝兰玉树,轩然霞举,正是她曾在大堰亲笔提过的阮玄情!
算起来,从岌岌无名的白丁到牧正,这高升的的确太快。
可闻霄瞧得清楚,谷宥并非因阮玄情其人的才干而提他,图的是他的姓。
阮玄情对门口的众人朗声道:“诸位,我并非长袖善舞之人,说话也不懂那些弯绕曲折。玄情得罪,的确是无意在官场结交,诸位还是快快回去复命吧。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门口那些人被他冷不防叫声,纷纷吓得一个激灵,良久才回味出谢客的意思。他们立即提着礼物涌上去,阮玄情见状连忙扒着沉重的府门欲关。
关门前,他在门缝中看到了街对面的闻霄,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行礼。闻霄无奈的摇摇头,回了个简易的礼,扬长而去。
缘中仙人似乎比以前聒噪了,开始没话找话说,说兰和豫,说阮玄情,说闻雾,他不紧不慢跟在闻霄身后,偶尔提闻霄拨开落在肩头的枯柳枝。
“偶尔来的那个男子,是何人?”
闻霄道:“天天那么多男子围在屋门口,你说的哪个?”
缘中仙人平静道:“长得惊为天人的那个。”
“你不是有记忆吗?”
“我的记忆是不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