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脚步声,祝煜下意识抄起茶杯就砸过去,那茶杯比飞刀还凶,幸好来人功夫扎实,一把接住,攥在手心。
祝棠笑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见了父亲,祝煜抿嘴,继续忙自己的。
祝棠走进瞥了一眼,发现他收拾的都是些御寒之物。
世上只有两处没有东君庇护,一处是七国之外荒蛮境地,人称罪人渊,另一处便是寒天枯。
罪人渊是乱葬岗,寒天枯却是审判台。
祝煜万不会去罪人渊,去的必然是寒天枯。
祝棠拧眉,“你要去寒天枯?”
“嗯。”
祝煜只是闷声答应,并不愿意与祝棠多言。
祝棠道:“你为何要去那冷地方,那里失了东君庇护,最是古怪,对你更是最不利的。”
“督察那些可能会造成灾祸的情况,本就是我的职务。恰好要跑一趟大堰,路过寒山,去查一下天裁折损的同僚也无妨,不能让他们枉死。”
“你不是刚在寒天枯受了伤回来?”
“是又怎样?”
祝棠叹了一声,“祝煜,我知道你因为前些日子的贬职对我有误解,这是家族的权宜之计,只要我们缓过这一阵,你会官复原职的。”
祝煜凉飕飕道:“我都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要怄气去寒天枯?”
“是我自己想去,跟你们那些权术心计无关。”祝煜阴阳怪气道:“我只做好我分内的事情,从不想要更多,这是我值得赞美的优良品质,祝尹大人不夸我也就罢了,阻挠我是什么意思。”
祝煜话罢,看到糜晚一脸忧愁,戚戚哀哀走进屋,张口就道:“我儿,你是万不能去那个地方的!”
若是寻常的儿子叛逆,父母管教,祝煜从小到大没少挨打,已经习以为常。但通常是这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最后一定会答应祝煜,两个人现在这般一起阻拦,倒是罕见。
他们越拦,祝煜越好奇。
“我怎么就去不得了。”
糜晚靠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下祝煜额前的红白麻绳,“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总是病怏怏的,有个卜人说你这是天生气弱,少了东君的眷顾,需得用红绳缚额,才能稳固魂魄。”
“昂……长这么大我已经不信这套了。”
“你得信。”糜晚语气重了几分,“自从你缚上这红绳,整个人身体都康健了。”
祝煜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强身健体,多加锻炼吗?”
“是红绳锁住你的魂魄,让你不会飘走啊!”
祝煜满脑子困惑,偏偏祝棠和糜晚对此深信不疑。两个高官厚禄的文化人,怎得这般信这种胡话。
糜晚语重心长道:“寒天枯都是罪人受判的地方,邪气横生不说,你自幼身体冰凉,受不得那里环境的。”
“正因为我不怕冷,我才要去。”
唱红脸的祝棠忍无可忍,训斥道:“你母亲同你讲道理,你为何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非得把命搭进去才肯满意是吗?”
祝煜干脆取下额间的红白麻绳,一把丢到地上,“二位,我已经这么大个人了,真的不信那些骗人的话了。你们迷信,这说明你们非常的短视,才会恐惧。知道的越多,害怕的越少,我就是因为在那里遇到了可怕的事,我才要去看明白。”
祝棠气得浑身哆嗦,重重骂了一声,“无知!狂妄!”
狂妄的祝煜直到重返寒山,才知晓自己确实是无知。
父母的迷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寒风肆虐下,举步维艰,他喘息都困难,偏偏头剧痛不止,痛到看清眼前的路都困难。
前一次他还生龙活虎,带着个拖油瓶闻霄也能一口气爬到寒天枯去,这一次他却头晕眼花,甚至都出现了重影。
鬼使神差的,祝煜摸出了自己那根红白麻绳,那是他临走时候顺手收进包裹的,虽然不体面,但很重要。
奇迹的是,系上麻绳后,效果立竿见影,他的头不痛了。
一旁站着十几个人,都是祝煜手下的小喽啰。祝煜不太会取名,就从一开始往下排序,用数字命名。
小一挤在人堆里道:“大人,您好些了没?”
“好些了。”
祝煜贴着石壁,整理了下红白麻绳。
小一说:“我还是喜欢您系着它。”
祝煜没好气道:“为什么?”
“看习惯了,如果不系,就觉得您额头特别大。”
旁边的小喽啰们也附和起来。
“是呀是呀,还是系着好看,很特别。”
“因为这能分割上庭,祝大人您额头缚上短了许多。”
“你少胡说,大人额头本就不长。这是绳子带点色彩,显得大人气色好!”
祝煜有时候很想把他们全揍一顿,望着他们不成器的样子,忽而想到祝棠看自己,或许也是这种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