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呢……闻霄也说不上来。
大抵是想明白北崇人骨子里“合”的那一刻吧。
苍凛拼死一搏为的只是眼前他们的族人能安然站在自己爹领土上,同为北崇人的苍楚,难道就可以做到飘洋过海、苟且偷生吗?
她不认为能与苍凛夺权之人如此没有信仰。
苍楚道:“无妨,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你想把我献给京畿。”
“是又如何?我还得多谢你用身体锁着大王的魂魄,前些日子被你们诓骗过去,我递了那么多假情报,在大王那里的信誉都要消耗干净了呢。”
苍楚说完,同闻霄打了起来。他们海上的子民,各个体魄强健,闻霄哪里是对手,几下就被打落在地。苍楚抬脚一踢,长刀重新握回在手中。
“我劝你别挣扎了。旁的文士都坐镇大营,偏生你要跑到战场上来祸祸。就算你神机妙算如何?故弄玄虚又如何?等你人到了京畿,大王自会满满收拾你。”
闻霄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大王从未信任过苍凛,这时候,这是我执掌北崇唯一的机会。罢了,你们稳坐君侯之位的人是不会明白了。”
谁知突然一支箭矢射了过来,苍楚抬刀挡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祝煜。
多日不见,重逢的场景有些龃龉。他身骑骏马破开大片的芦苇丛,一身甲胄因染了血色而黯淡,尽管如此,骑在马上他依旧是雄姿英发的样子,剑眉斜飞,目光如炬。
闻霄爬起身,百感交集之下莫名有些眼睛酸涩。有一种饱经摧残的孩子终于回家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委屈起来。
“闻霄你……”祝煜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目光有些揪心。他轻叹一口气,长刀一挥便把人护在了身后。
闻霄小声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祝煜不多言,余光却留在闻霄栾花手钏中间那颗星子上。
“就你一个吗?”
祝煜眉头一皱,“我一个还不够吗?”
这时芦苇荡再次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两侧枯黄的芦苇被人掰开,撞出个魁梧的人——正是一路追赶上来的苍凛。
这厢三个人,立场各不相同,三足鼎立,对峙起来。他们都想要了对方的性命,又都想要活捉闻霄。说不上是谁先动手的,三个人很快就混战到了一起。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天上的浓云掀起波澜,而破云而出的阳光越发刺目了,照射到人身上时,如同被烈火灼烧。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乌珠城,更是热如焚炉。
阚氏药局因容纳了太多受不住暑热的人,已经人满为患。连忙里忙外的池尧都热倒下了,昏倒前手里还端着一晚药汤,滚烫洒了一地。
旁的药局也纷纷满了,数不清的人们躺在地上,因燥热不停扭动身体,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的味道。
谷宥望着天色,阴沉道:“可恶,净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殿下端坐的谋士身着紫衣,正是本该驻守城池的宋衿。
宋衿道:“大人,想来李芜献祭了人牲,借东君之力扭转战局。京畿千百年的统治本就衰败,能真正震慑我们的,也只有东君的邪术了。”
谷宥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去吩咐下去,设阵,祭天。”
“大王莫要着急。”
这声大王,唤得谷宥甚是愉悦,她细长的双眼眯了眯,勾唇笑道:“你又有什么法子了?”
“善术之人众多,大王也要为以后考虑。若一定要有人坐阵,我想推荐一个人。”
“谁?”
“兰和豫。”
大堰的祈华堂御史,无论是观天象,还是行祭礼,都是一等一的。
只是谷宥从宋衿的话里,听到了她真正的意图。
一直以来,兰和豫是闻霄看似各司其职,实则每逢关键时刻,他们都能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这样的人对闻霄是一大助力,对谷宥就是一个威胁。
可谷宥不能动手,她需要和闻霄的结盟。
眼前便是大好时机。
李芜作法借的是东君的力量,本就是天道,是神谕。若要对抗天道,便是以天地为阵,作山河大局。
这样的阵,损人根本。
谷宥没有犹豫,很快一道密函传至兰和豫的住处。
兰和豫动身之时,阮玄情一把拉住了她。
阮玄情声音有些颤,红着双眼道:“你知道她不安好心,对不对?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兰和豫深吸一口气,“是,我猜到了。”
“那为什么还要顺着她的意!”
“因为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
后半句话兰和豫说不出,她本该说什么天下大义,可实际上她心里装满的,都是对京畿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