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是人生最好的年华?没有仇恨,没有离别,只有对未来美好的畅想。
闻霄听到身边吟唱之声越发洪亮,侧首望着街上的人群,每一个人都忘却了自我,似乎逼着自己心甘情愿去献祭。
“我们到底为什么而战呢?”闻霄对叶琳道:“为了那一番平静美好的风趣。”
她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铺子。踩过一地栾花,古树近在咫尺。
乐声骤停,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探寻着伸长了脖子,朝着远处望去。
这便是闻霄和糜晚约定的时机,以乐停为号,她抬起手,割破了手掌,按在古栾上。
鲜血浸润在树干的那一刻,奇异的感觉汇入身体,像是千万年思旧的风。闻霄的长发随风飘起,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妄想的自由。
普天之下的每一个人,贵人,平民,善人,恶人,亦或是无名无姓从不会被人在意的普通人,都在这阵香风里,缓缓抬首。
他们眼前浮现出一出跌宕起伏壮阔的戏码,是人如何自欺了千年只为苟且,是寒山之上绵延的余恨,是无数惨死的冤魂发出的怒吼。
而在远方的战场上,两军相交,一片刀光剑影。
祝煜的马中箭了,他只得翻身下马,抬手用刀挡住迎面劈下来的重击。
“将军小心!”
副官向他喊了一声,替他又挡下一击,祝煜翻身与副官调换位置,凌厉地将敌军击杀。他拼力搏杀着,奈何战况愈发焦灼,一时半会难以结束这场战役。
祝煜甚至怀疑,会风西洲已经站好了队,选择京畿那一方。
“将军,他们援军快到了!”
“该死——”祝煜暗骂一声,动作越来越快,却也耐不住敌人潮水般涌来。
可他不能撤,若是会风西洲不降,便是失了攻打京畿的重要隘口,他们会被永远牵制住,闻霄做任何战略决策都会无比困难。
祝煜的脸上满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鏖战太久,他已经有些力竭,可他不敢松懈下去。
就在他刀要砍向敌军的那一刻,对方却垂下手臂停止了攻击。
不仅眼前之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茫然地望着天空,眼前上不断变换着千年人间的画面。
他们的反应很微妙,在祝煜这样驰骋沙场的人眼里,这些人的战意逐渐丧失。
第一个会风西洲人手里的武器落到了地上,随之刀剑落地声如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他们的嘶吼变成怒吼,有人无力地蹲在地上,有人不可思议看着周围虚假的一切。
这世上有无数的城,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在不同的国土上,大家共尝一份恨意,迷茫地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我们的存在,只为了做少数人的垫脚石吗?
我们,真的可以圈养自己,苟且偷生吗?
闻霄缓缓穿过伫立不动的人流,奔至高高搭起的祭台之上,望着每一个历经生活苦难的人。
人们逐渐热血沸腾起来,铺天盖地的恨意化作愤怒的呼声,一声高至一声。
“他们吸我们的血,还要断了我们的后路!”
“明明劳动付出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我们白白献出生命?”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毁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失去!”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从未有人献祭过。”
“你这人怎么这般自私!”
“少数人守护多数人,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要天下人一起搏命去死吗?”
人们的怒火愈来愈烈,争吵了起来。闻霄深吸一口气,高举右手,对着所有人大喊道:“大家,烦请听我一句,我是……”
我是定堰侯?我是大堰君侯?
闻霄想,这都不是自己真正的身份,她道:“我是闻霄。我和你们一样,是京畿之外饱受人祭之苦的人。曾经我也想,作为君侯,我是不是知道真相后,也可以苟且偷生,保全自己。我相信你们同我一样,以为只要好运常伴,屠刀不会落在我们的头上。”
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却都认真的听她讲着。
闻霄继续道:“可大家睁开眼睛看一看,你们身边的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从小到大努力经营的人生。我们是他人眼中的他人,是别人侥幸之外的不幸,难道要把命运交给运气吗?还是看着那些稳坐京畿的自私之人,百世无忧。”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祭台,走到了百姓中间,人们自觉为她让开了一条路,闻霄只身走在其中,看到他们目光之中的期望。她不在为这份责任感到沉重,她只觉得热血沸腾。
她要为了心上人的风趣而战,为了人们的尊严和自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