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握拳,人们立即会意,稀稀拉拉继续朝后退去,而祝煜轻轻迈步,身形如一张大弓,悄悄朝前靠去。
磨牙的声音越来越细密,像是屠夫磨刀。
人们的心全都提起来,大气也不敢出,盯着祝煜鲜红的背影。
那扇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看不到门后的境况,也再也听不到人们的撞击声。
突然间,一声剧烈的闷响,门从另一端被撞出一块凸起,连车厢都在微微发颤。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撞击声响起,这扇门变得脆薄如纸,转眼间扭曲起来。鲜红的血无声地从门缝流了出来,一路滑过云车过道,留到了祝煜的脚底下。
祝煜微微俯身,想要检查地上的血迹,就在这一刹那,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门彻底被撞开,一群血肉模糊的人疯了似的冲出来。
人们尖叫着开始四处逃窜,车厢太过狭小,无数的人躲闪不及,被饿鬼扑倒后,按在身下一通啃咬。
剩下的人前拥后推,一路冲向车厢的另一头。
人们再也不在乎其他,抓起能找到的一切和饿鬼搏杀起来,鲜血不断在空中挥洒着,就像泼出的一盆盆水。
闻霄紧紧抱着漱香,在人流之中艰难奔跑,她没办法去听漱香哭喊着什么,只知道身旁不知道谁就会倒下身去,而她们可能就是下一个!
闻霄看到祝煜翻身从座椅上滚过,一把拉开车夫所在的房间,眼前宽阔的景色瞬间填满视线,远远望去,巍峨的玉津门就在眼前!
车夫从一侧扑了出来,祝煜一个闪身,将他制住,只见他满头白发,嘴里不断发出嚎叫声,口水流了祝煜一胳膊。
漱香恐慌地尖叫起来。
玉津门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冲进玉津城关隘,一头撞进终点的驿站了。
闻霄脱口而出,“快停车,云车要撞了!”
祝煜挟制着车夫,眼里闪烁着杀意,咬牙切齿道:“醒醒!快去停车!”
谁知车夫残酷地笑了,转头对祝煜说:“永远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闻霄再也顾不得,放下漱香冲向前去,眼前五花八门的手柄让她头晕目眩。玉津门近在咫尺,全车的人命悬一线,她只能随便拉了一个最粗的。
车并没有停下,关隘的门已经打开,露出了有些破败的驿站。
闻霄手忙脚乱,干脆将能拉的手柄全拉一边,终于,不知道拉动了哪一个,云车紧急刹停,所有人被甩得向前跌去。
恰在此时,人们与饿鬼扭打在同一个车厢,云车不受控制地侧翻了。
闻霄只记得祝煜喊了她一声,声音很快淹没在剧烈的响声里。
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闻霄从碎石里爬出来的时候,两臂拼命想撑起身子,还没使上劲,先呕出口血。
她不断挣扎着,奈何双腿被困在云车的残驱下,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闻霄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往身后看去,一根又长又尖的铁刺穿过了她的小腿。
她趴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呼吸,胸口马上就要喘破,可只有这样,她才能缓解疼痛。
她看到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脚,可她顾不得这些,她只想把自己的腿拔出来。
终于,在一声惨叫后,她把小腿从尖刺上拔了出来,鲜血一股接一股从伤口出朝外流淌。
一只手托起了她,闻霄抖个不停,眼前出现了重影。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变冷,抱着她的人反而比她要温热了。
闻霄紧紧抓着那个人,只觉得他好红好红。
“疼,疼,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我们到家了,我带你去包扎。”
“我是不是要死了。”因为呼吸太快,闻霄甚至感到窒息,她不知道到底是该吸气还是呼吸,只能绝望地乱抓着。
“不会的,别怕,你只是受伤了。”
“太疼了,我真的要死了。”
“别胡说,给自己积点德。”
祝煜仿佛痛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闻霄,想找点什么给她包扎起来。
周围莫名其妙冒出许多士兵,身上披着重甲,将损毁的驿站围了起来。祝煜认出他们的甲胄,是京畿士兵。
士兵们抓起地上还生还的幸存者,转头对他们的长官喊道:“大人,这是个还没染上苦厄的人。”
他们的长官骑在马上,祝煜认出来,是京畿一个小亚服官,放在以往,给他提鞋他都看不上。
小亚服官嫌弃的看了一眼,道:“大王有令,大堰渎神,罪孽深重,引来神罚,我们要除掉每一个苦厄罪人,免得浊气玷污了其他虔诚的国度。”
几个士兵会意,长剑直接穿透了人们的胸膛。
他们走到哪杀到哪,无论是饿鬼还是清醒的人,通通一剑毙命,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