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道:“我也不懂人到底为什么活一场,但我想,人活一个念想吧。”
漱香道:“君主的念想是什么呢?”
闻霄浅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听说玉津的君侯也是个姐姐,是个很能干的人。我想,她是希望我们过上好日子吧。”
“是啊。”闻霄长舒一口气,像是把全身的担子卸了下来,“身为君主,不就这么丁点念想吗?”
总要做到问心无愧吧,任尔风吹雨打,也不能把心里的那团火掐灭。
典仪结束后,不算盛大的洗雪大典落幕,人们稀稀拉拉离开的样子,让一切都显得那么草率。
正是因为后人铭记而又不铭心,才让君主殉炉的神话变得如此讽刺。
闻霄悄悄捧起一抹雪,张开指缝,细雪如盐粒随风飞扬而去。
“乌兄,你心里的那团火,还燃着吗?”
回去的路上,闻霄当真觉得自己好起来了,除了满头白发,面容有些老态,举手投足已经与寻常无异。
祝煜跟在他身边,道:“虽然不知道你那晚怎么了,但是我大胆猜一下,与你姐姐有关。”
“祝小花,现在已经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姐妹吵架吵成你们这样的,也是少见。”
路边一群人围在一起,十分吵闹,闻霄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也无心凑热闹,绕了过去继续走。
“不是一般的吵架,我也想开了,凡是尽力就好。我还有许多责任要去背负,卧床伤心的时间已经太久。你说得对,该批文书了。”
“停停停!”祝煜扶额,无奈道:“没让你真的去批文书啊。我先说好,我没有兄弟姊妹,不懂你们到底该如何相处,但我想你是十分在意她的。在意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没脸没皮就好。”
“我没脸没皮,人家未必领情啊!”
“你不领情,但是你对她好的目的达到了啊。这和……”
这和谈情说爱不是差不多嘛!
祝煜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说出口,揉揉鼻子,踢了鞋前一块脏雪团子。
“和什么?”闻霄追问道。
“这烂雪,怎么越下越大。”祝煜说着,推着闻霄的后背,“既然你好起来了,就快些行动。修复感情这种事情,宜快不宜慢,就算两个人不能交好,把话说清楚也好啊。闷在心里算什么。”
闻霄磨蹭着不愿意往前,硬是被祝煜推出一长步。
她想起自己病榻前那番自怨自艾的话,不禁有些羞耻,“我不去我不去,好尴尬啊。”
“你就算是去骂她一顿,心里能爽快,也是值得的。”
“我怎么能骂她!她是我姐姐!”
“她是你爷爷受了委屈该说也得说。”
人流一路都在朝村子东走,闻霄被祝煜推搡着,逆着人流朝村西行。
闻霄不情愿道:“你瞧他们扎堆干嘛呢,你不想看看吗?”
“少管这种闲热闹。”
“我真的不想去。”
闻雾住的小院近在眼前,祝煜停手,也不推了,抱起胳膊,“你自己说的,你不想去,那就不去。”
说着他拉起闻霄的手,“走,看热闹去。”
“停!”
闻霄纠结万分地立在原地。
“也不是完全不能去嘛。”
经过内心一万场天人交战,闻霄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迈进了土屋的小院。
漱香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仰头看闻霄东张西望的样子,笑嘻嘻道:“找雾姐姐吗?”
“嗯!”闻霄十分用力地点点头。
“她去那个姓谷的姨姨的住处了。”
闻霄心立刻凉了个透彻,比房梁上淤积的冰还要凉,不听漱香和祝煜的呼喊,转头朝谷宥住处跑去。
不同于上次,如今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懑和不甘心。
她不明白,到底闻雾是想拉自己下水,还是自己深陷泥沼挣脱不开。
她一路跑进院子,隐约能听到屋里的人在激烈争吵。闻霄一个急刹,行云流水地一屁股摔在地上,耳朵贴着门开始偷听。
闻雾似乎极度生气,闻霄从听过她这样嘶吼,“你明明答应过我!”
谷宥慢条斯理道:“闻二,你现在有些掂量不清轻重了。”
“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不对吗?”
“你说这话,对得起我当年在牧州救下你的那口饭吗?”
扫地的大姨握着扫把,扫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闻霄有些听不清,皱着眉使劲贴在门上,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烦躁。
大姨道:“呦,这不是老黄家病着的丫头吗?坐地上凉不凉呐?”
“不凉,谢谢您,我有些忙,待会再同您问好。”
闻霄飞快地说着,继续侧耳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