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愿意等,以后的路,咱们各凭本事好了。”
谷宥扯了扯衣襟,撩开铺面帘子,顶风冒雪扬长而去。没走多久,又折返回来,身上的戾气一扫而空。
“对了,过几日是我们乌珠人的重要日子,想借贵国寒山一用。”
闻霄余愤未消,尚有些恍惚,“什么?”
谷宥道:“几日后是洗雪大典,是我们乌珠人的重要日子,祭奠我们那可怜的老祖宗的。现在大寒山暴雪封山,但几日后就会转晴,晴天在寒山大办典仪,才合规矩。”
她顿了顿,又道:“乌润喜欢晴天。”
乌润坠落的身影,像是一把利刃划在闻霄的心口上,她看乌润的命运,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命运。
闻霄微微点头,“好,你去办吧。”
她看了眼祝煜,深吸口气,道:“我们能留下一起吗?”
谷宥对此十分诧异,“你们要参加乌珠的祭典?”
“洗雪大典不见血,我还没见过不见血的祭祀。我也想追思乌润,毕竟他算是我的师父。”
谷宥劝道:“那只是一场幻境,乌润从不认识你。”
“没关系!”闻霄深吸一口气,手心里紧攥着万民巾,“至少,我记得。”
风雪稍停,山明谷净。
寒山瘦雪下,走在路上会留下一层薄薄的脚印。树枝上挂了绵绵洗雪,闻霄肩头不小心撞到,抖了一大层,全灌到脖子里。
她顿时轻呼一声,拼命抖起衣服。
祝煜见状笑了起来,“呦呦呦,怕冷的人类,冻成冰棍了。”
闻霄一边哆嗦一边骂,“真是翻了天了,不是人的嘲笑是人的。”
“是啊,我也想做人,做人多好啊。”
“好在哪?”
闻霄眨眨眼,往祝煜眼前一靠。
她和祝煜认识到现在,不是刀光剑影,就是生离死别,要么就是唇枪舌战,鲜少有如此纯真的时候。
她朝祝煜眨眨眼,兔子似的单纯美好。
祝煜顿时扶额,“别别别,大眼睛忽闪忽闪,怪漂亮的,看得我头晕。”
闻霄便开始晃他,“说说啊,当人好在哪?”
“好在……”祝煜沉吟片刻,答道:“好在有血有肉,想活就活,想死就死,逍遥快活!”
说完,他捧起树杈上一大把雪,一股脑砸在闻霄身上。
闻霄又被冻了个激灵,气到发笑,“好啊,故意冻我不成?”说罢抓起把雪往他身上砸。
只是她瘦胳膊细腿,在祝煜身边本就是极小一只,抓起雪砸过去也轻飘飘的,自己反而又中了无数个雪球,一身狼狈,满身雪沫。
闻霄打不过,干脆屈身一蹲,把脸埋在胳膊里,后背一耸一耸的。
祝煜玩得正起劲,见状手脚慌乱起来,忙蹲到闻霄身边,“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冻着你了?”
他刚想扶闻霄起来,满肚子“心肝宝贝给你擦擦泪”的话要说,反被闻霄一扯胳膊,整个人躺倒在地上。
闻霄猖狂大笑着,骑在他身上,抓起雪就往他衣襟里塞。
本就是方便行动的劲衣,被塞了一胸膛的雪,衣服马上湿了大半。
祝煜笑着讨饶,“姐姐,君侯姐姐,我错了,这不是什么好雪,潮乎乎的,我衣服都湿了!”
“叫你砸我,冻不着你,总归能湿着你罢!”
“姐姐饶了我,我再也不犯了。”
“你叫姑奶奶也没用。”
闻霄说完,抄起个雪团子,贴在祝煜脖子上,祝煜的脖颈顿时湿漉漉的一大块。
祝煜别开头,“犟驴!你这是要了我的命!”
“早就该给你这小花松松土了。”
“你饶了我,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你能怎么报答我?”
祝煜钳制住闻霄胳膊,稍稍用力,身子翻转把闻霄压在身下。他盯着闻霄,见闻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干脆在她脸上啄了下。
闻霄顿时脑子轰鸣,“你……这算个鬼报答!”
“不够啊,不够睡前报答你。”
祝煜意有所指,狡黠地望着闻霄,闻霄忙躲闪开他的目光。
“你,你脑子都是什么污秽东西。”
“人之常情,哪里污秽。”
他松开闻霄,自己起身,又把闻霄拉了起来,手绕道闻霄身后,只是打了个响指,闻霄脖子里的雪便全融了。
闻霄摸着干爽的脖子,惊呼,“好神奇!你还会这个!”
祝煜得意道:“小事情,本来连响指都不用打,但我觉得打一个比较潇洒。”
“噫!爱显摆。那你岂不是行走的暖炉子。”
“惭愧,还不太稳定,只能用这一次。”
祝煜挎着闻霄的胳膊,二人缓缓在雪地里散步。
他们没进寒山,只周边溜达,见天地悠悠,粉雕玉砌,山舞银蛇,苍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