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煜眨眨眼,“怎么了?”
“它是一个幻境,所以实际上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直都是乌兄一个人。一个人承受病痛,一个人扛起整个乌珠,一个人从金银台跌下去。从来没有任何人给他希望,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他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一口气说完,闻霄急促地换了口气,“我们在幻境变得迟钝,因为我们从未存在。”
祝煜顿时警醒过来,目光和闻霄相触。
闻霄由衷叹道:“好大一盘棋,他想让我们看到乌珠覆灭的真相。”
“闻霄,你闻到什么香味了吗?”
闻霄微微蹙眉,提着袖子扇了扇,果然,空气之中混杂了某种香料的味道,十分清淡。外面是凛冽的寒风,霜雪特有的气味将这香气遮盖,闻霄才没有察觉。
二人立即在铺子里翻找起来,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香似是从篝火里传来的。
祝煜解下护腕,露出小臂,朝火中伸手,闻霄一把按住他,“不行不行。”
“我不怕火,飞云矢都炸不死我。”
“那也不行。”
火刺得闻霄眼花,她挤了挤眼,道:“我去找盆水浇灭它就是了。”
祝煜抱怨道:“麻烦!”
说完趁闻霄不注意,手直直伸了进去,信手一摸,摸出块乌黑的炭来。
“你瞧,我真的不怕火。”
“也是奇了,在铸铜司的时候娇滴滴的,现在倒成了个铁人。”闻霄挥挥拳头,恨不得把这个冒失鬼的脑子撬开。
祝煜嘟囔道:“现在算不算个人还难说呢。”
“你再狡辩!”
“错了错了,你快看这个东西。”
祝煜捏了捏这块炭,手章立即染上一层黑乎乎的油污,他连忙不停甩手,“好恶心。”
铺面的帘子被拉开,狂风夹着雪立即扑了进来,冻得闻霄缩起脖子。
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端着个铜盆,颤颤巍巍走了进来。他一见到闻霄和祝煜,笑意爬上了眼角唇边。
“女儿,还有……这位满面晦气的贵人,好久不见哇!”
竟是他们初来寒山时的那个老头。
闻霄只是轻轻地震惊了一下,仔细想想,这是人家的铺面,会坦然自若地走进来,也实属正常。
老头朝祝煜伸手,把铜盆递了过去,祝煜撇撇嘴,把那块黏糊糊的黑炭丢了进去,发出一声闷响。
闻霄道:“这是什么炭?怎么从没见过?”
“我家是祖传的,要紧时候拿这个安神。”
祝煜找了块帕子,一面擦手,一面阴阳怪气,恨不得将手指都薅下来:“用这玩意安神,你身体都还好吧?”
老人摇摇头,笑道:“也就闻这一次。”
闻霄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郑重问道:“两次相逢,便是有缘,还不知您的尊名。”
她见老人没有动作,先行一拜,“我叫闻霄,大堰玉津人。”
“玉津闻氏,谁会不知道呢?”
“上次来的时候,为了行方便,才捏造了身份,还望老人家您别见怪。”
老头摆摆手,“无妨无妨,你姓甚名谁不重要,你的身份才重要。”
闻霄了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扬了扬头,“您不是大堰人吧。”
老头道:“家在无名之国,所居无名之城。”
祝煜实在忍不了二人打哑谜,呵斥道:“乌珠人便乌珠人,人都被你拐进屋子,何故装神弄鬼?”
“我可没装神弄鬼呀!”老头的气度语调与当年在寒山下精打细算的市侩样子判若两人,“贵人,您现在已经不再叫我们余孽了,想必是乌侯的故事,对您也有了一些启发。”
祝煜捂了捂嘴,竟无从狡辩。
他现在阵营不清不楚,身份不明不白,想要再骂一句乌珠余孽,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老头道:“二位贵人口渴吗?这里有上好的热汤。”
闻霄和祝煜对视一眼,觉得此次是轻易走不出铺面了,干脆盘腿坐下。
祝煜朗声道:“热汤不必,热茶来一碗吧。”
“好嘞,您稍等,您要见的人,一会子就来。”
老人佝偻着身子出去,撩开帘子的时候,祝煜扯起衣袖给闻霄挡下了片风。
闻霄腼腆道:“谢谢。”
祝煜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这么有礼貌,我都不认识你了。”
他们从草木皆兵,等到百无聊赖,等到祝煜打了第二十四个哈欠的时候,帘子才缓缓被掀开。
谷宥一身玄衣,肩上批了个皮子,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了一连串的人,亦是一人一件皮子,穿得暖暖和和。闻霄从这排人里,认出其中一个是叶琳。
闻霄嘟囔着,“真有钱。”
谷宥没听清,追问道:“闻大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