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早些年间名冠十八州的才子,现在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闻霄近日心力交瘁,对他人八卦实在是兴趣平平,只是托着腮说道:“她若是能力如此不济,在闻氏获罪之前,他怕是已经被钟隅给踢下去了。”
兰和豫摇摇头,满头的步摇来回相撞,“若没这么一个爱吸引仇恨、爱得罪人的人,朝堂才不好制衡呢。”
话说至此处,闻霄想贬她之心立刻消下去一般。她斟酌片刻,重新端详了折子,发觉此人的确没什么实干,却喜欢在字句里面耍小聪明。
兰和豫道:“怎么样?你要贬她吗?贬了……也好,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此时不处置了,以后后患无穷。”
“兰兰,我得再想想……”
闻霄说着,捏了捏眉心,只觉得额头胀痛不止。她才眯了会眼,一睁眼,竟看到张俊俏的脸扑在自己床前,丰神俊朗,眉眼含笑,一双英气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
闻霄被这突然而来的帅脸吓了一跳,愣了下子才认出是祝煜,立即骂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祝煜爽朗道:“分明是你睡沉了。”
兰和豫在一旁说:“能睡不沉吗?日日夜夜连轴转,你不把自己熬死,六堂的官都要被你熬死了。”
祝煜听完,笑得都弱下去,“要我说,别烦心这些琐事,好好放松一下才是正经。”
闻霄自然是不依的,却被兰和豫收了折子,一把推到窗边,祝煜掐着她的腰身,十分轻松地就将人扛出了窗子。
侍女们见状,倒吸一口气,分分扎堆躲在石阶旁的玄鸟像下,瞪眼瞧着,时不时激动地发出微弱尖叫,自觉吃到了世上最新鲜的瓜。
闻霄能听到那些姑娘们的声音,瞬间羞愤难当,奈何自己被扛起来,天旋地转,拍打祝煜又无力,只得被他扛着一路前行。
“你……祝煜!你真不要脸!”
“还没君侯你亲我那口不要脸呢。”
远处兰和豫从窗子探出头来,吆喝了一嗓子,“细说亲的那口!”
祝煜回头笑道:“回头告诉你!”
他一路将闻霄扛走,闻霄几欲崩溃,后来才发觉路上并未真的遇到什么人,是他故意挑了挑无人的小径,保全君侯的尊严。至于蝉室门口那几个,兰和豫想来也会打点。
闻霄心里暖洋洋的,难得的安心,便也放弃了挣扎,垂头趴在他身上。
走了一段,是大风宫的南宫门,能看到远山和层层栾花林。
栾叶如浪,黄花作沫。
祝煜走到块大石头边上,扑了扑上面潮湿冰凉的水渍,垫上块自己的外衫,把闻霄放到上面,自己便坐在石头旁的地上,刚好矮了闻霄一截。
“是不是在为王沛沛的事情忧心?”祝煜望着远处的栾树,长舒了一口气。
闻霄瞧了他一眼,他立即竖起手,“我没有打探你们大堰内务的意思,只是这个王沛沛的恶名远扬,我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她今天闹得鸡飞狗跳。要我说,你把她贬了得了,感念她为大堰效忠多年,封一个偏远小官,安度余生也是极好。”
话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最省心的法子。
闻霄却道:“不,我要封她为左御史。”
第75章 新曲旧酒 (三)
祝煜起初还以为闻霄在说笑,遂自己也跟着轻呵了几声,后知后觉才想起,闻霄素来是个小正经,生气常有,说笑不常有,公务嬉闹更是不可能有。
他顿时凝重起来,一双飞扬跋扈的眉拧得更加飞扬跋扈,“我知你的意思,她能在大风宫把持权术这么多年,必然有她的厉害之处。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方才上任,根基不稳,用她千万小心,莫要在她身上跌跟头。”
闻霄自然知道王沛沛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在祈华堂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的时候,没少吃她的苦头。
闻霄便望着祝煜问,“你不应该说些什么‘你不要用她’这样的话吗?”
祝煜有些不明所以,“我为何要这么讲?”
闻霄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祝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只道女儿家心思细腻,闻霄更是细中又细,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在她心头绕上许多圈来。
他不觉得细腻敏感惹人疲累,反觉得这是闻霄的天赋——能觉察出别人的坏心眼,也能轻易感受到他人的好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感性的人。
他便装作对闻霄的小心思一无所察,轻快道:“你做的决定,我不会指指点点,只怕你被奸人谋害。不过想来也是我多虑,只有你让她跌跟头的份,她害不了你。”
闻霄听着,眼睛不自觉瞪大,连祝煜额间的麻绳都觉得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