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西北的守将就是贺氏族人,起初前线屡遭败绩,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只是她起初并未先怀疑忠武侯一党——对方曾经也是浴血奋战的将领,族中不少子弟,也都曾镇守疆土,就连五皇子自己都立过军功。
将心比心,她便以为对方多少也会和自己家中一样,虽然忠武侯这些年在京中争权夺势,但在家国大事上,立场终究还是分明的。
然而人心易变,往日的荣光什么都证明不了,如今只觉得讽刺。
不过忠武侯当年苦心掀起的乱局、焦灼等待的时机,完全没发挥出预想中的作用。
喻青以迅雷之势平定叛乱,丝毫没让战事拖延,动荡了几个月,便归于平息。他们欲借北蛮刺客加害皇帝,对太子一党发难,然而效果也不尽如人意。更出乎意料的是,
远在南疆的谢廷昭竟然赶在那个当口有了动作,一番经营到头来,自己没捞得好处,反倒是给二皇子铺平了路,让他乘着风直入京城。
谢廷昭封王之后地位节节攀升,忠武侯只得隐忍下来,去年先帝中风大权旁落,他们便又开始图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年初听得风声,又有一位皇子即将回宫,他们唯恐
局势再变、祸患重演,便立刻派了批死士前往江南将其截杀,当时护送队伍中两名金羽卫就是眼线。
得知一切后,喻青心下也不由得慨叹。
其实五皇子少年时,憨厚耿直,没有太多心眼,痴迷习武骑射,总是同她交换剑谱。
喻青的友人并不多,纵然现在同他恩断义绝,想起过去,也是有些惋惜的。
“喻青,”五皇子颤抖道,“你非要……”
这时候牢房外响起轻缓的脚步,喻青心下一动,转身去看,通道转角的火把下,果然映出了谢璟的脸。
“不是说只讲几句话,怎么这么久呀?”谢璟蹙眉道,“这里的味道好大。”
五皇子哑了声。
喻青道:“本来就是污秽的地方,你跟进来做什么,小心熏到你了。”
她撇下谢廷琛走出来,谢璟在牢前低头打量一下,和谢廷琛对视。
“呀,皇兄,几日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谢璟关切道,“这是流血了吗?怎么弄的?”
谢廷琛:“……”
喻青道:“自己撞的,你离他远点。”
“好吧,”谢璟满脸怜悯,又轻声细语地说,“他真惨,我看着他也是不忍心。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心里难受。”
喻青忍俊不禁,道:“嗯。”
谢璟顺势挽住了喻青的手,走出几步后回过头来,对震惊的谢廷琛莞尔一笑。
然后用口型无声道:“多谢。”
谢廷琛几近晕厥,想要叫喊,但牢门已经关上,两人背影消失,再没有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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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之后,谢璟问道:“他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喻青道:“反正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病得不轻。你也不用理。”
谢璟叹道:“从前我在宫宴里还总是主动给他敬酒呢,没想到他这么讨厌我。”
喻青顿时觉得刚才打轻了,那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想着他也活不了几日,便也不补了。
其实她也很纳闷,谢廷琛在皇室里斗争多年,贪图权势到最后面目全非,她尚且能理解,帝位之争向来如此。
但她着实理解不了对方讨厌谢璟这一点,若是连谢璟都看不惯,他能看得惯谁?天上的神仙么?
喻青判断道:“想必他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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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忠武侯一党谋逆叛国,罪无可恕,择日处死。
贺氏乃世家大族,牵连甚广,族中众多女眷、幼子也实属无辜,不少男丁也有军功在身,最终新皇开恩,免了株连,按人头一一查处,若真清白,便也不会下狱或充入奴籍,往后以白丁之身生活。京中未出现血流成河的惨状。
喻青前前后后,一共告了十余天的假,才继续上值。
要紧事都结束了,加上积累了这半年,玄麟卫中的体系已经建立起来,该提拔的,差不多都到了合适的位置,所有的规矩纪律皆已落成,往后管辖便会逐渐轻松,不再像初期那样忙碌。
只是这些天大多时间都和谢璟在一处,真是连骨头都酥了,骤然回去上值,简直是了无生趣,看着一批积压的、等待她来决断的要务,头疼得很,没几个时辰就想回府了。
新皇登基后,朝会改为三日一次,还算适中。只是对谢璟来说有点艰难。
论公务数量,户部一直名列前茅,总是得往上递折子。而且他手上的事还不能只私下汇报,经常要拿出来在大朝会上探讨探讨。
谢璟在府里不情不愿地写奏章,半晌才写两三行,写不出来还要颓废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