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转身道:“没关系,你也不必道歉的。”
谢璟眼睁睁地看着她即将离去,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连日的忧虑也都无所遁形。
他现在太乱了,就算把她强留下来,可能也没办法继续。可是他真的很需要喻青,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他身边也好。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意识地还是追了上去,道:“驸马!”
本来是想用细柔些的嗓音,但还是干涩得厉害。他急切的想握喻青的手腕,想要拥住她,想告诉她只要留下,那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喻青身上一僵,她现在有些受不了谢璟这种触碰和纠缠,她一时想到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谢璟整个人覆了上来,她就动弹不得了,她下意识地甩开谢璟的手,谢璟脸色一白。
“已经这么晚了,”他说,“你不要走了,好不好?再陪我一次吧,没有你我睡不着。”
曾经公主就是这样把她留在雯华苑的,泫然欲泣,喻青总是拒绝不了,谢璟的把戏对她百试百灵的。
她堪堪让自己停止动摇,艰难道:“下一次吧。”
“我……”
谢璟突然又是胸口一闷,像今晨一样想要咳嗽,立刻紧紧抿住了嘴唇,生怕再咳出什么东西。他恍惚地抬起头,喻青已经推门而去。
脉脉的柔情全部消散殆尽,四下一片死寂。
谢璟在原地站了半晌,一阵眩晕,最后缓缓坐到桌前。
如果对喻青说自己活不了太久了,她会可怜可怜他吗?
或者,如果他真的死了,喻青会为他难过吗?
谢璟伤心地想,可能都不会。他现在都一无所有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得到过,总是在自欺欺人。
他毕竟是一个容易多虑的人,说不出的心思,在自己心里总会酝酿得更加严酷。
其实他在朝务上也没有明面上那么手到擒来、胸有成竹,每次一想去上朝都发愁,想跟上其他参政多年的皇子也没那么容易,背后总要花额外的时间去准备;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又惊又险,身边侍卫太医不离身,时时防备着遭人暗算;现在身体又出问题了,担惊受怕,不知何时才能安下心来。
喻青也总是若即若离,他总觉得她随时就会抽身而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如果他没有那么快就离开,现在还留在侯府,会好些吗?
虽然……他可能也没办法隐瞒一世,只能维持着谎言和假象,但是起码还能多得到些她的关照和守护,不会比现在更辛苦吧?
谢璟也没有指望喻青会怜悯他,要是往常,伤心一两天之后,就再打起精神好了。
但眼下毕竟很特殊,一整天都惶惶不可终日,现在觉得这道坎几乎过不去,愈发委屈辛酸。好不容易盼来了喻青,结果她还提前走了,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谢璟把头上的钗饰胡乱地扯下来,桌上零零碎碎,镜中人鬓发凌乱。
重重压力之下,谢璟深吸几口气,还是用手捂住了脸。
·
喻青离开时五味陈杂,其实也没想怪谢璟什么,只是实在也没办法将就,她感知到谢璟的为难,觉得自己留下来也很尴尬。
今晚的那间屋子让她很难受,她以为自己可能是有些郁闷,或者窝火,回家后要平复下心境。
但是,走出一半,在夜色浓郁的街巷间,她只觉得压抑感不降反升,最后她几乎忍受不了了,停下来回望,那座府邸足够华美,即便离得远,也能依稀看见轮廓。
她凝视着那片屋脊,又想起今晚的公主,和他周身若有似无的、让人没法忽视的异常氛围……就像是忧愁。
她有些不确定了,百般回想,还是定不下神。
她和公主做夫妻时,因为公主沉静内敛,有时担心对方哪里不适应、不开心,也不对自己说,每当隐隐有所察觉,都会多问几句。
因为总惦念着,久而久之,感知愈发敏锐,似乎也形成了某种直觉。
谢璟眼中的那种急切,和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真的有些奇怪。
她的脚步似乎冻住了,想走却迈不开。
如果回家,可能也无法安眠了,肯定又会不由自主地反复纠结。
现在回去,见了谢璟又说什么呢?去而复返,岂不更加窘迫了?谢璟或许都已经入睡了。
喻青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心想反正景王府她也来去自如了,看一眼就走。
她又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院外,发现谢璟也没有唤人伺候,这里还是很静默。
她轻轻推开门,乍看屋内依然昏暗,她心道,莫非他已经歇下了?
但喻青很快发现,桌前有个人影,只有那边的烛火亮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