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侍从们人多,又有两人接连下去,总算是在急流中稍稍稳住了,避开马顺河而下。
远处低岸旁的那拨人,方才也都被上游的动静吓了一跳, 涉水去把几人拉上了岸。
喻青匆匆过去, 穿过乱七八糟的人,见谢璟在那湿淋淋地咳嗽,总算放下了心。
“人没事就好!”谢廷琛道,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是连人带马一起掉下去了?也不看着些!”
一旁有个负责看马的小厮忙道:“王爷,方才那匹马,也不知踩中了钉还是刺,突然就脱缰了,扯都扯不住啊!”
此刻问责也没什么用,喻青皱眉,让侍卫脱下外衫,先给谢璟披了件衣裳。
幸好他没受外伤,也没溺水,不然就出大事了。
经过这么一遭,暂且也不提什么南湖什么烤肉的,得先把景王安置好。
谢璟备的车就在半山腰停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先把他好生送回府里。
谢廷琛把看马的仆从怒斥一番,似乎还发落了他,然后又派人先去宫里传个信,王爷突逢意外总得知会一声。
“还去南湖吗?”有人弱弱发问。
四下无言半晌,最后这群饭桶又纷纷说:“去吧去吧,船都订了。好不容易打了这么多东西,总得吃啊!剩下的事明日再说吧!”
喻青一阵无语,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
·
一行人带着猎物往山下走,喻青心下流转,又转头对自己的侍从道:“回头看看,能不能把那匹马捞起来。”
她心下不大安稳,总觉得太过巧合,那马像是奔着谢璟去的。
也不知是她多想,还是的确有鬼,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
回程路上,喻青骑马心不在焉。
总是想起谢璟拢着外衫,脸色煞白的一幕。
山间本来就凉些,落水吹风,回程乘马车也得一个时辰起步,不知回去又折腾到几时。
回城后,喻青打发几名玄麟卫去问问,说是方才景王的车架已经到王府了,后来太医也赶过去瞧了,应当无大碍。
当日晚上,在微云山落下的侍卫回来复命,说那匹溺亡的马,被他们捞起来检查了一番,蹄子确实有尖刺,缰绳看着也是从薄弱处断裂开的,和当时的小厮说法一致。
这没能打消喻青的疑心。
惊马确实难以驾驭,但那么多方向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朝着谢璟?难不成因为他衣着鲜亮,连马都喜欢么?不可能的。
仔细想来谢璟这一整天下来多半也不曾同其他人接触过,除了一直跟随他的侍卫,只有谢廷琛跟他同行了片刻。
而谢廷琛对他半点都不友善。
谢廷琛做的?还是混迹在他队伍里的其他人?
宣北侯、忠武侯都是武将名门,几代的世交。虽然喻青对五皇子观感一般,但自小相识也有不少年,尽管她数年不在京中,也觉得他一直没变样,或者说,从来也没太大的长进。
因此想起谢廷琛,总觉得他那直眉愣眼的,没有背后谋算旁人的缜密心思。
但喻青转念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看清?
她连枕边人都看不透,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曾经她对清嘉公主深信不疑,现在想起清嘉就觉得费解又可怕。清嘉从未存在过。一个幻影,一个假面,却能如此真实。
她想到这突然愣了一下,她竟然为了谢璟,怀疑起别人?他不才是秘密最深,心思最重的么?
仔细一想,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来游猎?还是主动跟着谢廷琛来的。他要是不来,谁能害他?
谢廷琛没什么心眼,背后却站着一群世家,瑞王想必一直不好公然动他。谢璟装无辜是信手拈来,焉知不是他在嫁祸?谢廷瑄的尸骨还未寒呢。
她发现一旦她看到谢璟,就会情不自禁地偏袒他、维护他,几乎原谅了一切,想到全是他的好。
只有在远离他的时候,孤身一人方能清醒,想起他的欺骗、背叛,和自己的漫长的沉痛。
人总不能重复上当。
但是谢璟那明显惊慌的面容,还有那一瞬间想抓他却没抓住的惊心动魄,做戏要做那么真?就不怕一不小心出个好歹吗?
可是他最终确实也安然无恙,如果她不在场,可能就是他的侍卫代替她的位置……总之不会真的让他死于马蹄下的。
·
喻青脑子里在打架,睡着的时候,感觉神志还是一团乱麻,到最后浮现出来的,是浑身湿透、没有血色的谢璟。
她做了个梦。
人在梦里经常分不清过去和将来的,她一开始没有发觉对方出现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痴痴地来到那人的面前,然后发现那张脸上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