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废时,他抱有一丝幻想,现在沦为阶下囚数月,他的心气已经消磨殆尽。
门外传来响动,他缓缓转头,听见似乎有人穿过了院外侍卫的封锁,来到了他的门前,嗓音尖细:“殿下。”
谢廷瑄听出是宦官,先愣住,然后跌跌撞撞打开门:“宫里来人了?接我出去了?”
但只有一个人,他认出这是母后宫里的太监,对方拿着食盒。
“今日是您的生辰,娘娘特地求了恩典,让奴才来给您送些趁口的饭食。”
“生辰……?呵,我都忘了,”谢廷瑄卸下了力气,冷笑道,“一口吃的,又有什么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这也是娘娘的一片心啊,”宦官哀戚道,“娘娘告诉您,好自珍重,以待来日,往后总会有转机。”
永平巷口,陈文华往院门内张望一眼,心道应当不会出意外。
这是,外面传来了车辙声,停在巷口。陈文华眼皮一跳。
随后,一名披着斗篷的人在侍卫的拥护下走过来。
“哦,陈大人也在。”
陈文华闻声惊道:“……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看不见斗篷下景王的脸色,然而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听说今日皇兄就走了,本王于情于理都得来送送。”
他走进院内,门口当值的守卫目不斜视地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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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谢廷瑄听着宦官劝言,心头亦是百转千回,最终打开了食盒,里面的确都是他喜欢的菜色,是母后布置的没错。
这时,门口又有脚步,不禁是谢廷瑄,那宦官亦是一愣。
两名侍卫推开门,迎着一名身形高挑、不见真容的男人。
“你是谁?”谢廷瑄道。
“我叫做谢廷晔。”对方声音陌生而低柔。
“谢……廷晔?”
这分明是皇子的名号,谢廷瑄却从未听过。
“我是今年才回京的,你不认得我也正常。皇后娘娘正要收我为义子呢,”谢廷晔道,“其实我应当叫你一声继兄。”
谢廷瑄去看宦官,宦官面白不语,他顿时明白了。
……母后要收养一个新皇子。
他心想这兴许是母后和陈家的周转之法,于是忍耐下对方的挑衅,咬牙道:“原来如此……那么,就请你代我照看母后了。”
谢廷晔道:“我会的。毕竟你以后也见不到她了。”
“……什么?”
对方悠悠道:“母后答应了我,收养我之前,会先除掉你。”
“怎么可能?”谢廷瑄双目圆睁,“你在胡说什么!”
见他扑上来,谢璟后退半步,两侧侍卫把废太子按倒在地。谢廷瑄粗喘挣扎未果,许久后回神,抬头看着一口未动的食盒和抖如筛糠的宦官。
谢璟道:“公公,你来说,这里面有什么?”
宦官跪倒,颤抖道:“皇后娘娘命人在里面放了……药……”
谢廷瑄不敢置信。
自己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母后竟然……如此狠心?
他双目赤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望向谢璟,哑声道:“我……不会妨碍你,不会动你的位置!求你……放我一马,我可以为你做事……”
谢璟疑惑道:“你在求我吗?”
想活的心战胜了尊严,谢廷瑄跪在地上,直接磕了几个响头,哀声道:“求您,放我一命。”
谢璟笑了笑,居高临下看着谢廷瑄,摘下斗篷。
光线暗淡,谢廷瑄看着这年轻的男子,一阵恍惚,竟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这张俊俏精致的脸。
“认不出我?”谢璟问。
汗水从谢廷瑄额头上滑落,他真的不知道。
“还记得你是怎么当上太子的?”谢璟道,“你舅舅栽赃嫁祸,你上书构陷我外祖。我母亲被幽禁,哥哥在天牢待了三个月。”
谢廷瑄艰难地回想往事,复又仰头看着谢璟的脸,瞠目结舌。
“你是……容妃的孩子?怪不得,你长得像她……可是,不对,容妃她什么时候……”
“其实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谢璟平静地说,“我刚到中宫不久,你带表弟进宫,他趁四下无人抱着我不放,我就投了池塘,是你替他遮掩过去的。永康公主觉得我不配做你们母后的孩子,用药引蛇到我的寝宫,毒死了一个侍女,是你让人去收的尸。你大婚那年,觉得我生病会妨碍你们的喜气,就把我迁到行宫过了一个冬天……”
谢廷瑄愣了,终于想到这双幽深的眼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那个母后宫里总是安静柔顺低眉敛目的小姑娘。
“……清嘉?”谢廷瑄道,“这不可能。清嘉不是死了吗?不,你到底是男是女……你是什么妖孽?你是来报复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