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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她终于渐渐习惯了案边有个谢璟。
与其说是对他视若无睹,不如说是凭借她过人的魄力和心智,适应了这种强大的存在感,尽量做到心无旁骛。
谢璟挺聪明,交给他差事办得也算有模有样,喻青不用多费口舌,要点交代一遍他就能明白,而且比她想得更细心。
只是他一直不紧不慢的,兴许是天性如此,总之半点都不急,连落笔的声音都比她轻缓。
时不时还喝两口茶,吃块点心,出门透风,以上种种举动喻青没什么意见。但有点麻烦的是,他总同喻青说话,自己放松还不够,非拉着她一起,喻青时应时不应的,谢璟也不在意,基本每隔半个多时辰就要开口聊几句。
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毫无停顿,谢璟一来,她都不自觉得被拖得慢了下来。
……倒也没有很坏。
下午操练结束,卫兵换班巡城,喻青打算跟着出去一趟,问谢璟要不要跟来。
“好啊,”谢璟问道,“我们坐一辆车吗?”
“……”喻青道,“我们巡视一般都是骑马的,据我所知没有坐马车的先例。”
谢璟:“……哦。”
但是喻青一瞧他这周身上下的贵公子做派,衣袍翩翩不染纤尘,就算骑着马也跟卫队格格不入,心想还是罢了,这幅行头巡什么街?
她道:“殿下还是乘车吧,跟着去玄武街的卫队就行了。”
所谓让他跟着巡守,其实就是顺路直接送王爷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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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述职时,瑞王跟她问起谢璟的情况。
“景王殿下上手很快,”喻青思虑片刻后答道,“行事也妥当。”
“是么?”瑞王道,“世子不必遮掩,要是他做得不好,就让他别去北宸司了。尽管来跟本王说,给他调换新的去处。”
喻青:“……?”
谢璟学得不错,怎么感觉瑞王还有点失望呢?
难不成瑞王现在又后悔把他送来北宸司了,觉得权力太大,打算把谢璟安排去一个更无关紧要的地方当摆设?
喻青道:“没有,九殿下勤勉尽职,臣没有不满意的。”
瑞王道:“……好吧。”
喻青觉得,谢璟真的得小心瑞王了。
翌日傍晚,她想起来这事,尚在思考如何跟谢璟开口才能比较委婉地提醒他,然而谢璟先道:“明日我不来了。”
喻青一怔:“怎么?”
谢璟道:“进宫一趟,去见父皇。”
喻青道:“……嗯,我知道了。”
她一时还以为瑞王真的把谢璟给调走了。
算下来谢璟已经在这待了数日,也没怎么告过假。
皇帝一直把他当个福泽深厚的佛子,爱听他讲经,之前就经常召他入宫陪伴左右。
喻青奇道:“陛下如今真的研究起经书佛法了?”
谢璟道:“也没有,他纯粹是迷信,以为这能治病。他耳背也听不清什么东西,我把他念困了就能走了。”
喻青:“……”
她一时哑然。
谢璟道:“其实我和他也说不上什么话,每次见他,都是绞尽脑汁应付,很累的。”
喻青闻言不免一哂:“宠臣不好当啊,殿下。”
谢璟用手腕支着下颌,没有答话,反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喻青:“?”
“世子在府司总是很严肃,”谢璟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喻青顿了一下,心想谢璟未免太有闲心,还管人家笑与不笑?
谢璟第二日没有来,他那块地方空荡荡的,笔墨纸砚都留着。
听他昨天所言,喻青不免想到皇宫里此人可能像模像样地对着满脸皱纹的老皇帝诵经,也不知是被戳中了哪里,竟然又有点忍俊不禁。
她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回到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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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娘娘,九皇子刚从陛下那出来,马上就该到了。”侍女道。
皇后漠然地点点头,毫无喜色。
一朝巨变,昔日雍容的皇后娘娘苍老了许多,福相褪去,鼻翼两侧的纹路愈发深,显得有些尖刻。
“谢廷晔……”皇后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但愿他是个能扶得起来的。”
她的儿子,曾经显赫的东宫太子,如今沦为阶下囚。皇帝不闻不问,陈家景况也是每日俱下。
没想到容妃那女人甘愿装疯卖傻,骗了她这么多年,当初她就应该赶尽杀绝。
当务之急是给她、给家族,重新找到一个支点,才能再次进入这场争斗。
幸好有个突如其来的九皇子撞了上来,这孩子当年在宫外,竟然没被折磨致死,也是福大命大。现在刚好做她的棋子。
既然容妃和瑞王能东山再起,她也能。
但是,皇后又等了许久,也没听有人通传,她疑惑地抬起眼睛,心腹会意打发宫人去问,良久进门跪地道:“娘娘……景王他好像……先去容妃那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