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是赵氏闺中服侍的人,看见赵氏伤神,一时也心酸地抿嘴应下。
“是,不过听大郎君的意思,想着咱们四哥儿会平安无事的。”
赵小娘在前厅被陆沣三言两语吓唬住了,此刻静下心来,倒生出了些许心思。
“他惯是这样说话的,你没听沛儿前几天回来学话吗,说是陆沣在前朝狠狠参了陆湛一本,现下两人僵着呢。”
见刘妈妈还迟钝着,赵氏焦躁地续言:“他这是想合着全府的力,先把最难啃的骨头啃掉,这一个是陆湛,下一个保不准就是沛儿了。”
“左不过现下府里没有主母娘子,公爷面前、官眷场面上的事儿还要我出面替他说说话,公爷这身子,吃不准那天就没了,到时候……”
赵氏捋清了思绪,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个小笺,向刘妈妈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当下要紧的是先把沛儿的命保住,往后才有的图谋,这纸上是那女子的住址,你这两日就带几个信得过的人料理了她,万不能再出岔子。”
这住址是陆沣给的,赵氏清楚,陆沣想要这女人死不过动动手指的事,丢给她,显然是不想沾染上人命。
好一个清风朗月,高洁志坚的大公子。
“这事儿我也吃了个教训,说起来,这珐华寺的姑子近些日子也没跟咱们这儿报备过,恐生异心,趁人还没发现我和她这层关系,你这趟去,一并把她做掉。”
刘妈妈毕竟多年来只顾着后宅的事儿,一听人命官司桩桩件件的找上门来,再是忠仆也犹豫起来。
“娘子三思,那姑子为咱家做了不少事儿……”
刘妈妈及时地打住了话锋,自赵小娘掌家以来,珐华寺已然被她做成了生意买卖,捐十分,赵氏便要三分利,为此不惜安插了个眼线出家做姑子了。
由此府中的香火钱便以返利的形式被赵氏私吞下来,其中不乏陆湛生母兄长的道场钱。
如今赵氏在郊外京中私自置了不少田宅产业,想来今日也够数了。
听到刘妈妈啰啰嗦嗦,赵氏一拍矮桌:“做便是了,少些废话。”
“外面料理了,这府中……”赵氏自顾自言语,不想一个激灵,却给自己提了个醒。
宅里的账本如今也是赵氏把持,其中猫腻更是数不尽。
经此一事,赵氏深感夜长梦多,今日就算躲过去,如果来日公爷或者陆沣查账,就当真是没有退路了。
“刘妈妈,你且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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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千鹰司后院,偏阁燃着一豆烛光。
前朝纷扰,陆湛再是沉稳,饶是深陷其中,他对于陆沣的检举并不意外,他略有担忧的也不过是新帝的态度。
启用他为首的一众武将,本就悖逆本朝重文之风,他如今所司之职,所行之事多被文臣所诟病。
陆沣的参奏,不过是借个由头,实质是文官势力对于武官的再一次挑衅与施压,牵连的是他在内的一批新臣,其中多半与他交情颇深。
照往常,圣人并不会过多理会,对于实有争议的检举,只会交付三司会审,大多最后不了了之。
而前几日,圣人却在朝会上一连停了好几人的官职,陆湛只怕兔死狗烹,这把高悬的刀终究会落在自己颈上。
“公子,您这毛病得上些心了,若是这胃痛迟迟不好,想是日后调养就难了。”
郎中陈氏坐在案前,为陆湛把脉,不由叹息摇了摇首。
“无妨,近来事情太忙耽误了,这才严重了些,劳你这么晚还跑一趟。”陆湛淡然笑了笑,随即收手理了理袖口的袍子。
“我开些温润滋养的方子,公子定要照时喝了。”
陈郎中借着纸笔下着药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公子也到年纪了,若是夫人还在世,定要为您安排婚事了,想来有人照顾,您这毛病不至于此。”
陆湛一反常态,并未恼怒,依旧是笑笑,说道:“这话往后也别再提了。”
陈氏原是一介游医,幸得当时陆湛母亲赏识,因此入的陆府做医,后面名声扬了出去,又接了不少高门大户的生意,日子也越发好起来。
“是是,怪我多嘴了。”陈氏笑笑,便提着药匣欲离,只是神色纠结,似有话未尽。
陆湛看出他的犹豫,抬手叫住了他:“有话便直说,无妨。”
“近日我入府给公爷请脉,只觉得这脉象奇怪,面上呈一派阳盛,实则这五脏皆虚空了,倒不像是一日之功。这也就是为什么公爷每每病愈,受些刺激便又病丝缠绵的缘故。”
“你是说,有人在谋害父亲?”陆湛挺了挺脊背,眉头微蹙。
“老朽也是猜测,若是医家开的方子无误,那便是有人在日常饮食中做了手脚。此事倒也不难做,日常只一味进补强阳之物,使得心肺火盛,五脏难以消解,因而做空了身子。只待时候一到,奇珍异草服下,也再无回圜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