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险境,崔颐反而比平时更大胆了些,将手覆在那只柔白细嫩的手上,带着笑意感慨道:“确实是乌鸦嘴了,但好在你有先见之明,要了和离书,不然就得跟我一起过来受苦了。”
“这里又冷又脏,还吵得很,晚上还有老鼠虫子,你肯定不喜欢。”
月安心一抽一抽的,瘪着嘴看着他,点头道:“确实不喜欢……”
手背上十分温暖,月安并无躲闪的想法,想着崔颐现在那么可怜便由着他去了。
见月安不抗拒,崔颐更是得寸进尺了些,牵起她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这是月安从未体验过的,让人一颗心酥酥麻麻的,一时话都忘了说。
但崔颐是有话的,他目光流连在月安此刻不甚美丽的面颊上,语调轻而柔。
“总之你要记得,若我崔家熬不过这一关,你不必为我伤心,只逢年过节给我烧些纸钱。”
“而你,就像是和离书中那样,愿卿得聘高官之主,琴瑟和鸣。”
不知为何,崔颐这句满是祝愿的话出来,月安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落下。
“哪有你说得那般容易,比你官高的没你年轻,如你这般年轻的又没你官高,都是鬼扯!”
闻言,崔颐却是笑了,用指腹将那几滴滚烫的泪抹去,故意打趣道:“哦,听这话是非我不可了?”
心口滚烫,崔颐觉得此前的努力好像并没有白费,月安也并非无情,只是不知情到了哪里。
月安被这话问得脸一红,嗫嚅道:“我这是就事论事,你少胡说!”
还想说什么,就见刚刚送她来的军头过来了,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温娘子快些出去吧。”
崔颐目光也顺势落在那明显是内应的军头身上,敏锐使得他忽地问道:“最后一句,是谁帮你进来的?”
月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小声答道:“是潘岳。”
话音落,崔颐脸色不受控制地变了,板其脸道:“你不许理他。”
月安知道他是醋了,忽然觉得好笑,故意道:“你看你这人还出尔反尔的,刚刚还祝我另觅良人,现在人来了你又不高兴了,拧巴鬼!”
崔颐也不反驳,只厚着脸皮道:“此一时彼一时,反正你不能理他。”
月安但笑不语,也不应他,只挣脱开他攥着自己的手,最后交代道:“我要走了,不过你放心,夫妻一场,我多少会帮衬你一把,你最好、最好还是活着出来吧。”
说完,月安决然转身,跟着老大夫往走远,不敢回头看一眼。
牢狱中,崔颐看着渐渐远行的背影,只能靠着手中残留的淡香来安抚自己忐忑的心。
他一定得活着出去才行。
和离了又怎样,再娶便是。
第59章
去皇城司狱瞧过崔颐后, 月安心安定了不少,但说完全放下则是不可能的,毕竟谁知道皇城司会不会继续动用私刑呢?
再抽上几鞭子, 那大夫刚上的药便糟蹋了,那身洁白如玉的皮子更是糟蹋了。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脸,希望那鞭子别打崔颐那张脸。
正值腊月, 天本就冷得刺骨, 皇城司狱更是阴冷得不像话,爹爹记挂着崔家, 暗中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确保这位老友至少这段时间不会被牢狱生活糟践了性命。
月安在家也只能胡思乱想着,阻止不了任何, 且见着局势越来越乱,吕相将越来越多的清流臣子送进了皇城司狱,朝堂一片愁云惨淡,众臣敢怒不敢言。
月安也担心起了自家,生怕下一个便是温家遭难,自己跟崔颐成了狱友,那到时候她再不用想崔颐会不会吃鞭子了。
父兄仍旧每日上职下职,但面色却一日比一日更凝重了。
十二月中旬某日, 月安听家仆传回来的消息说,那位吕四娘子去了一趟皇城司狱,不知是为了谁去的。
月安一听,心中立即就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她吕四娘子大概是为崔颐而来的。
许是崔颐做过她的郎婿,月安心里就好像有蚂蚁在爬,有种曾经的玩具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就有人要来抢的感觉。
然一听吕四娘子出来时面色不好,似乎是气冲冲的,月安心里又有了几分底。
大概是拒绝了吧。
眼看着在家像个热锅蚂蚁也无济于事,月安下帖子约了秀真和阿盈,地点就在她的花间饮。
由于是冬日,再加上汴梁变了天一般的波动,城内大大小小的生意也受了影响,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都不怎么爱出门了,别说寻常茶坊酒肆,就连潘楼樊楼那等都冷清了许多。
不过这正合了月安的意,她正需要个清静的地方。
月安来得最早,饮了半盏红枣奶饮子后,将两人等来了。
三人团坐,将近来的事情一一掰扯了,神情都有些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