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崔颐临走前月安还是补了句道:“明日有要紧事要与崔郎君商议,还望崔郎君到时过来一趟。”
崔颐背影一顿,也没回头,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联系那封火急火燎的信件,崔颐自然猜到了温氏要同他商量的是什么事。
他果真如此急不可耐。
崔颐眉眼料峭,乘着秋夜的寒凉消失在了月安眼前。
莫名的,月安觉得崔颐似乎有些不高兴。
难不成是不乐意自己多管闲事去找阿盈?
可这不仅是他的事,也关乎月安自己,她怎么能不弄清楚呢?
她可不想当睁眼瞎,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糊涂事。
是夜,崔颐在书玉的侍候下擦拭干净身子,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躺在了书房的床榻上。
许久不曾这样舒适,崔颐躺下时也不免喟叹了一声。
困意萦绕在脑海,崔颐却迟迟安睡不下,只因他忆起了温氏临走前的话语。
崔颐忽然没有那么困了,反而一颗心开始不安稳,落不到实处。
如今是八月,再过一月,他便要履行当初的诺言,迎柳家大娘子为平妻了。
合情合理的事,也是自己费劲争取来的,可为何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他践行自己的承诺,使得心中的道义得以伸张,他应该满足,甚至是欢喜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
崔颐不是个会掩饰是非曲直的性子,夜深人静中,崔颐第一次察觉道,他似乎动摇了。
凭心而论,抛去道义,崔颐似乎心底不在乎什么柳大娘子了,眼下便很好。
这一想法涌现后,崔颐只觉得满心羞愧,神情难堪起来。
这是他亲口立下的承诺,也是他立世所遵循的准则,他怎可违背,又怎能违背?
瞬间,两股力量盘旋在胸腔里,开始有来有往地撕扯着这副疲惫的身躯,让崔颐脑袋阵阵发疼。
他有了私心。
崔颐为自己感到羞耻,但随着羞耻来临的,是铺天盖地的心慌。
他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既不违背承诺,又能让自己心安呢?
崔颐想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耐不住疲乏睡了过去。
第38章
翌日, 睡到辰时,月安神清气爽地起身,悠闲地洗漱过后, 让小丫头去书房将崔颐请来商量事。
话才出口,就听那个叫红药的小丫头说崔颐晨起就出门了。
“什么?出门了?去哪了?”
中秋可是官员都休沐三日的,月安想不通崔颐又去忙什么了。
红药老老实实将郎君那头交代的话转达给少夫人道:“说是进宫向官家汇报职务, 不晓得什么时候归来, 让少夫人稍等。”
月安了然,让红药下去。
确实, 刚从巡查地回来的御史应当即刻向官家述职, 昨夜崔颐回来得晚便算了,今早过去挑不出什么错。
看来她只能再等等了, 反正今日是中秋,崔颐总得回来合家团聚。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日暮,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际。
崔颐负着漫天红霞归来,踏进家门,分明是刚汇报完职务,得了官家的夸赞与提拔,但就是轻快不起来。
崔颐赶得正巧, 家中已经在庭院中设好了拜月的供桌,桌上有螯蟹、石榴、梨枣栗柑橘等时令果品,还有一坛刚开坛的新酒。
乘着皎洁的月色,一家人立在案前, 对着那轮更古不变的圆月祭拜。
这一日,儿郎和小娘子们皆会向明月祈祷,男儿求“早步蟾宫, 高攀仙桂。”
娘子们则大多都祈祷“愿貌似嫦娥,圆如洁月。”
崔家父子便无需要什么蟾宫折桂了,月安听了一耳朵,都是些海清河晏,国泰民安的话。
月安也有许多,不过零零碎碎的有些多也有些杂,就都放在心里了。
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祈愿瞿少侠能快些归来,好圆她多年遗憾。
祭月有些无趣,但案上的酒倒是香醇清冽,引得月安深嗅了好几口,有些馋。
尽管她酒量差,但她还是会馋这等美味醇香的酒,容易醉有什么,回去倒头就睡便是。
所以平素无事时她也会敞开饮上几盏过瘾。
崔颐看到了温氏的小动作,下意识想同她道那酒是什么酒,今夜饭桌上也会有。
祭月的酒水再端上桌与家人共饮,也是一种月神赐福与人的风俗。
但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显得两人太过亲昵,崔颐心中一窒,飞快打消了念头。
以至于一家子用饭的时候,月安闻出面前的酒是祭酒,惊讶过后则是欢喜。
“这是蔷薇露酒,是你和宁和成婚的时候官家赐下的御酒,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喜欢就多饮几盏,今夜中秋,醉了倒也无妨。”
一听这还是官家贺她和崔颐的婚事赐下的稀罕御酒,月安心中矛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