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名字从意识深层浮现出来。
在海上时,那位恶劣的神祗,虽然在灌输给她很多知识之后,又将其中关键的,蕴含力量的怪异语言模糊揉碎,但还有一个名字相对清晰。
会有用吗?
欧妮亚不抱希望,但总要试一试。
她艰难的张开双唇。
“Nya……”
哪怕只是试图发出一个音节,灵魂都要被吸干。
但她还是一鼓作气,也不考虑是否准确,用气音几乎无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奈亚拉托提普!”
笛声短暂的停顿了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间,欧妮亚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应该头也不回的逃走的,或者至少把自己卡在哪里,防止接下来又不受控制。
但她刚才说出的那个名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从精神到身体这会儿想逃也迈不动步子,只能跪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这时,她可以扭动脖子,才终于看到,自己跟着的队伍,是由一些孩子组成的。
他们并没能幸运的从笛声中挣脱,而是一个接一个的走入了不远处的湖水中。
分明没有风,湖中却有着一个个的漩涡,发出湍急的水声。
这些孩子并没有死,他们穿过湖水,身影消失,又出现在另一个漩涡之中,很快就湿淋淋的从遥远的其他湖畔上岸,四散走去不同的方向,直到更远更深,欧妮亚也无法再看到。
欧妮亚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就见湖畔一块布满风化痕迹的巨石上,跳下来一个皮肤黝黑,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远古时期,雕刻而成的陶俑似的怪物。
它高而瘦,佝偻着背,脑后有一排不算尖锐的凸起延伸到背后,像是蜥蜴的背鬣。
走近欧妮亚之后,它用硕大的独眼观察着欧妮亚,随后用手中的长笛挑起了欧妮亚的领口,将她拎了起来。
欧妮亚就像一条被钓起来的鱼,就算现在,这古怪的家伙要将她再丢下湖,她也没办法了。
但是陶人笛手并没有这么做,他一步跨出去,就带着欧妮亚走进了一片和他的肤色相同的古老雕塑群之中。
雕塑的外围,有跪拜着的风化的尸体,他们身上的衣服羽饰都已经风化,甚至肢体都残缺不全,只有金属装饰带着明显的印第安人特色。
直到被丢在雕塑群中,欧妮亚才终于又积攒了丁点力气,虚弱的问道:“这是哪儿?”
“幻梦境。”
欧妮亚知道这个词,她先前在听阿米蒂奇教授介绍毕业于密大的传奇调查员,伦道夫·卡特的时候,就说他在特殊的际遇下,曾经去过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叫做幻梦境。
笛手见欧妮亚陷入了沉思,用祂手中形状古怪的长笛在她身上戳来戳去。
欧妮亚面无表情的往后挪了挪,试图躲开那根非常失礼的笛子,但是没什么用,因为她背后就是风化的石柱。
见她回过神来,笛手主动解释道:“我们都很喜欢你,也有几个和你建立过深层次的联系,所以你的灵性才足够被我的笛声吸引。”
欧妮亚明白了,祂先前大约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大龄儿童也加入了队伍,或者说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在她喊了祂本体真正的名字之后,屈尊纡贵想了想是否认识她,才从其他化身那儿,共享了关于她的记忆。
对了,笛声。
所以那些孩子的失踪不是人为的案件,又是祂搞的鬼!
“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祂的化身,一件好事都不干,但多是在幕后戏谑的挑拨,就让人类自己主动往深渊里跳,进而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很少直接下手。
对祂来说,这太轻而易举,结局也是注定的,反而没什么趣味。
笛手却道:“我之前给老父亲吹笛子太久,想找点别的事做,转换一下心情,便来回应人们的愿望了。”
祂这样说完,欧妮亚突然发现,身边出现了光怪陆离的幻影。
无数的声音和画面重叠交错。
马戏团阴暗杂乱的帐篷里,皮球一样的班主暴跳如雷:“凭什么这样冤枉我们,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身旁,奇形怪状的人在附和着:“就是!明明前一天还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我的徒弟甚至还没来得及偷他们的钱!”
他们七嘴八舌的诅咒治安官和不将他们当人看的镇民们。
几群小孩子在七嘴八舌:
“我不想去寄宿学校!”
“我不要去工厂当学徒,听说工头会打人,把工人当奴隶抽!”
“订婚好可怕啊!姐姐才十五岁就为了生小孩大出血死掉了,我不想像她那样,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去死。”
“如果可以不用长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