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柜子,是方的;
那是床头灯,是圆的;
视线边缘有什么不规则的东西在蠕动,别怕,别怕,只是追逐光亮后即将死去的愚蠢蛾子,它伤害不了你。
至此,欧妮亚才终于能放松下来,再度躺下,试图哄自己又睡了一会。
通常来讲,精神创伤都会随着时间愈合,可欧妮亚过了一个礼拜,情况还没缓解。
长久的睡眠不足让欧妮亚暴躁的想杀人。
或许是时候更新一下安抚巾,把匕首换成枪了。
欧妮亚是个行动派,原本就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中间商,找门路弄把枪很容易。
可惜,火器无法击穿噩梦,亲眼见过子弹在“小咩”身上连一道划痕都留不下,哪怕枕着火药味,也还是无法彻夜安眠,反而让噩梦增添了怪物被打穿之后,伤口中长出肉芽,飘摇嘲讽她的新场面。
欧妮亚又去了医院。
催眠师的治疗流程是最经典的那一套,留声机里放着悠扬舒缓的旋律,长链子的怀表在欧妮亚眼前左右摇摆。
有效果,欧妮亚的目光追随着银色的圆盘,眼皮逐渐沉重。
然而就在即将入睡的那一刻,圆润的轮廓被睫毛缝隙割的七零八落,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一颗干瘪的眼珠,挂在视神经上,死死盯着她。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欧妮亚就从衣摆下抽出枪,顶在催眠师的额头上质问:“你想召唤什么?”
催眠师吓的直哆嗦,怀表摔在地上,表面碎了一地。
欧妮亚:……
她默默将枪收了回去:“抱歉。”
催眠师:“没……没事。”
不敢说有事,怕被大开脑洞。
第7章
“这么严重的精神创伤,不是我能解决的了……”催眠师抹了一把汗,想把这个烫手山芋尽快甩掉,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欧妮亚的脸色提建议,“要不要试试去看精神科的大夫?别误会,我不是说疯人院,而是那种会给战场老兵治病的,他们经验丰富,开的药准对症。”
催眠师的话,让欧妮亚瞬间想起了一起在百年出生入死过的鲁伯特。
他上过战场,可看起来精神十分健康,甚至正直的过了头,还有些圣父光辉在身上。
说不定他有门路可以介绍。
欧妮亚实在不愿意再亲自跑一趟赛宾镇那个邪门地方,便发了封电报过去。
结果,第二天一早,鲁伯特竟然直接登门造访。
这有点失礼,可看到鲁伯特的人,谁也不会忍心苛责。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两颊凹陷,眼球上布满血丝,下颚上满是胡茬,像个刚从战场偷跑的逃兵。
他哽咽着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是母神,我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母神……看到祂慈爱的肉块铺满了天际,看到祂温柔的触手低垂下来要抚摸我的头……祂在召唤我,让我回去祂的母腹,重生成更完美的孩子……”
他说到这儿,将头深深埋在了双臂之间,用力抓着头发,把端着热茶来招待客人的房东太太吓了一大跳,悄悄给欧妮亚使眼色:“您这位朋友看起来很糟啊,要不要送去医院?”
欧妮亚只是摇头:“军人下了战场,留下什么怪毛病的都有,别担心。”
她倒了一杯热茶,推到鲁伯特面前。
甜蜜浓郁的香气让鲁伯特状态好了些,他才继续道:“可我不想这样,我还有妻子,还有儿女,我还想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
看见鲁伯特的惨状,欧妮亚心有余悸。
当初他鬼使神差的去参加魔女的祭祀,直面她隔着窗帘瞥见的模糊轮廓,就疯成了这样。
差一点点,她就要直面猎人们从深渊中召唤出的,能轻而易举切断魔女们和母神之间连接的,更恐怖的存在。
如果那时候她反应慢了哪怕一点,看上一眼,恐怕就只能在疯人院度过余生了。
至于钟表商巴纳姆,只是轻飘飘的见了个鬼,真是好命。
巴纳姆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信仰虔诚的福报,还去教堂捐了一笔钱。
鲁伯特原本也打算去教堂里寻求帮助,可是不管是睡在教堂里,还是经受圣水的洗礼,都毫无帮助。
欧妮亚的电报在这时送到手上,变成了救命稻草,他立刻联系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在来伦敦换乘时,打算带上欧妮亚一起。
临出门,欧妮亚摸到她的外套里皱巴巴的名片,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霍普金斯教授,他怎么说?”
当时他说过,有困扰可以找他。
得到的答案是:“没怎么说。”
那位教授自称是艾尔希的熟人,甚至连她的心路历程,她的邪恶计划,都了若指掌。
但在那场有始无终的宴会之后,都没来探望过艾尔希哪怕一次,那日之后,没人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