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脸色倏地惨白。
原来如此。
她从一开始就该猜到。
从指婚之日起,她知道了她的驸马叫秦烈,定北王嫡三子,正三品征北将军,年二十三岁。
可其他的一切,从无人与她说,她试过打听,却无人回答,连太子那边也未曾有只言片语透漏。
她像是被关在黑暗水中的鱼,没有别人开窗,她便窥不见半点天光。
从那时她便知道,这必然不是门好亲事。
后来她出嫁后参加宴会,听到有人背后嘲笑议论,十三公主的驸马为了指婚,竟休弃了原本的发妻,更抛弃了两人的孩子。
她那时便默默想,她的驸马是否也是如此。
大翰贵女出嫁晚,男人们却等不得,哪怕大多数都是大妻小夫,贵女们嫁的是比她们小两三岁的丈夫,男人们还是婚前便有通房,有些不像样的人家还会先纳妾。
嘉禾帝这次指婚的人,除了谢玉,其余都是有战功的武将,最大的一个已有三十岁。
这样的年纪,又不是身有暗疾,不会未娶妻。
并不是所有公主都有十六公主那般好运,遇到洁身自好的谢家玉郎。
命数如此,多想无益。
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令仪知道没有拒绝的资格,比起那些和亲的公主,她已经算得幸运,总算还是大翰境内。
先帝时曾有一位公主和亲匈奴,为大庆换来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可是大庆无人赞颂她的功绩,都在背后辱骂她的□□,因为这位公主先嫁给了老单于,老单于死后又嫁给他的弟弟,后来又嫁给他弟弟的儿子。
“便是一般女子侍二夫,也该自戕以留下清白之身。何况一女三嫁,如此玷污天家名声!”
嬷嬷嘴里说的是那位公主,可眼睛紧紧盯着的是令仪。
那目光麻木冰冷的让人窒息。
可是令仪很感激那位姑姑,因为这位“□□”的公姑姑,使令仪她们这一代公主们避免了去和亲的命运。
令仪劝自己知足,成亲便成亲,回冀州便回冀州。
驸马不肯带她回王府,从不对她交代行踪,亦从未对她温柔小意。
他有发妻,有儿女。
她都知足,都认命。
可他不该这样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一丝不剩。
除了那副公主的空架子,她还剩下什么?
现在连这架子都不剩下,她与□□又有什么不同?
“滚......”双手几度握紧,方才自喉中逼出这个字来,一开始声如蚊呐,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秦烈逼近,掐着她下巴抬头:“公主还有何话好说?”
“我让你滚!”令仪终于吼出来,眼睛雪亮看向秦烈,满脸倔强之色。
秦烈怔了一下,怒极反笑:“末将领命!”
说完将她掼在地上,大踏步离去。
第15章 秦慎 ,
他一走,几个宫女忙过来搀扶她,令仪道:“我无事,你们快去看看赵嬷嬷!”
珍珠颤巍巍用手指在不知死活的赵嬷嬷鼻下试了试,喜极而泣:“还......还有气!还有气!”
令仪松了口气:“快!快传御医!”
御医早死在路上,还得去外面找大夫,仇闵是这时候才知道内院发生的事。
他长叹一声,着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可边陲之地,临时请来的民间大夫医术差强人意。
令仪命人取出嫁妆里的人参为赵嬷嬷吊着命,一边着人寻更好的大夫。
很快便打听到了冀州几位有名的大夫,去请时却吃了闭门羹。
这些大夫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鲜少坐诊,轻易不得见。
有一次刚巧遇到一位,他正要去为府尹请平安脉,一边人命关天,一边不过是请平安脉,医者仁心,那大夫知道轻重,却不敢得罪府尹,生生请完脉才来到公主府中。
仇闵特意将此事禀报公主,令仪听后只有沉默,未发一言。
好在这位大夫妙手回春,赵嬷嬷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到除夕那日已经能去给公主请安。
一见到公主,赵嬷嬷立时跪下叩首:“都是老奴自作主张,害得公主与驸马离心!老奴便是死也难赎罪孽,竟还得公主这般救老奴性命!老奴......”
说到最后涕泪横流,哽咽不止。
“赵嬷嬷不需如此。”令仪轻道:“我不是护着你们,是护着自己,毕竟我身边也只剩下你们了......”
一句话说的屋内宫人尽皆心酸落泪。
驸马那日情形,若不是公主护着,她们这会儿早已不知是生是死。
如今驸马再未踏足公主府,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
众人心中戚戚然,虽是过年,依旧一片愁云惨淡。
令仪却很释然,“以后咱们几个一起过日子却也不错,银子上或许有些艰难,却也不至于冻着饿着。今日除夕,我让仇将军置办了酒席,咱们一起过年守岁,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