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宋平寇那样软弱之人,他军权在手,自然可以强硬地立她为后,可他本就得位不正,太子经营多年,朝中实力盘根错节,尚需一一清理,文武百官也绝不允许一个前朝公主为后,必会横生许多枝节。且他不只是秦烈,更是皇上,皇后之位于公主不过是个虚名,可大翰存世近百年,刘家天下早已根深蒂固,而大宪统一山河也不过短短几年。一旦立前朝公主为后,不仅前朝大臣人心纷乱,更关系立储之事。
烁儿既为嫡也为长,立为太子毫无疑义。
可若公主为后,焕儿也是嫡子,又有一位这般受宠的生母。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又要生起多少风波,甚至可能兄弟阋墙朝纲不稳。秦烈可以神武门弑兄,却绝不容许自己的儿子们骨肉相残,一开始便要杜绝此种可能。
这些事,他明白,公主也明白。
否则与他被册封为太子一起的,便该有另一道册封太子妃的旨意。
尽管想竭力弥补,他对她却总是亏欠。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是我委屈了你,——你与我回宫,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全都答应。”
第78章 印章
二月初二, 龙抬头,是钦天监特意选的好日子。
太上皇禅位与太子秦烈,改年号为天盛。
登基大典上, 新帝追封沈氏为孝章皇后,册立长子秦煦为太子。
端王府众人搬来皇宫, 令仪还是选了重华宫,宫中能人辈出, 竟将重华宫恢复成她出嫁前的模样。她走进殿里,恍惚间回到十几年前, 仿佛一回头便能看到流翠姑姑招呼吟霜傲雪端上吃食,谢玉无奈地看着她躲懒,太子哥哥温柔地朝她笑, 十五公主冷清站在人后, 十六公主则在门外朝她招手,“十七快来!与我一同荡秋千!”
秦烈在一旁握她的手,“怎么还要哭了?你若不喜欢,我立时让他们重新布置。”
令仪忍下泪意,轻轻摇头:“不必了......都一样, 其实都一样。”
来到重华宫,秦烈似乎比她还兴奋, 左摸右看,连她梳妆台上的小抽屉也不放过。
令仪不禁问:“你在找什么?”
秦烈道:“我也是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 自然要好好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令仪从未发觉他这般幼稚,提醒道:“皇上别忘了,我同你一样都是刚刚进来,能藏什么?”
却不想真被他找到了东西, 在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枚小小印章,上面刻着两个字:子琪。
秦烈一看那字,便知道出自谁手,问她:“子琪是谁?”
令仪也想不到,多年前丢弃的刻章竟又被人送回来,还刚巧被他看到,故作随意道:“不过小时候无聊时随手刻的,如今早就忘了。”
秦烈便明白过来,“是谢玉。”
顿了顿,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公主与谢玉当真两小无猜,情深意笃。我与公主夫妻多年,也不见公主为我这般用心,只怕公主连臣的字是什么也不知晓。”
在他灼灼目光注视下,令仪哑口无言,——她确实不知道。
秦烈再看这“闺房”,只觉处处都是谢玉的影子,不知哪里他便站过坐过,与她谈笑风生。
越看越是气闷,只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了事。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令仪解释道:“你明知道,我若对他还有意,在涿州时就会去他府上。他如今有从龙之功,是你股肱之臣,你难道还要杀了他不成?”
秦烈自然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重用谢玉,却依旧心绪难平,负手而立,面色沉凝,宫女太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令仪却不惯着他,故意道:“不愧是做了皇帝,连脾气都大了起来,可还要治臣妾的罪?”
秦烈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不敢给她脸色看。
只是到了晚上,不知是被印章刺激,还是因着“闺房”新鲜,他格外兴奋。
令仪汗涔涔道:“太子殿下龙精虎猛,臣妾实在担不起,还是为臣妾找几个姐妹分担吧?”
一句话气得他又多折腾了一回。
待到事后搂着她,看着窗外红墙黄瓦上的明月,他还在回味闺房“偷香窃玉”的美妙之处,后悔道:“当年我嫌京城规矩多,每次父皇进京我都不肯来,他便只带着大哥或二哥过来。若早知道宫里有这么个小公主,说什么也要来看看。”
令仪道:“我在宫中时,从未见过什么外面的小将军。”
那些热闹的宴席,是轮不到她出场的。
秦烈笑:“不必你出现,我自会来找你,那些侍卫根本拦不住我,我定夜夜翻墙过来。”
令仪岂会不知道他想来做什么?啐道:“我那时才多大?”
边关大将若无他事,两三年也不过回京一次。她嫁给他时不过十五岁,秦石岩最后一次进京时她年纪更小,怕是只有十一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