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哥哥勿怪,昨夜小郎君难受了一夜,现下烧退了才有了睡意。”
裴淮瑾瞧着她白皙脸颊晕红,鼻尖也沁出了一抹薄汗,不由放缓了声音:
“你辛苦了。”
秦茵摇头,“长公主守了小郎君一夜才是真正辛苦,秦茵惭愧,帮不上什么大忙。”
裴淮瑾瞧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对秦茵道:
“出去说罢。”
几人去了隔壁耳房,秦茵解释道:
“方才淮瑾哥哥来之前,长公主刚睡下,李嬷嬷去取长公主的手串,小郎君闹瞌睡,我便斗胆哄了哄。”
裴淮瑾语调温和,“你做得很好,可用午膳了?”
话音刚落,秦茵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她手轻放在小腹上,面露赧色,“还未。”
“恰好我二人也未用,苏安,吩咐厨房在此摆膳吧——”
他看了秦茵一眼,“让小厨房添一道雪霞羹。”
沈知懿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很快又恢复平静。
若是没记错,雪霞羹是秦茵平素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从前几人在宴席上时,每次她都会点这道菜。
而沈知懿因为裴淮瑾不喜食豆腐,所以连带着她也不喜吃豆腐做成的雪霞羹。
三人落座,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伺候膳食的婆子极其自然地将雪霞羹放在了沈知懿面前。
“给她。”
裴淮瑾淡淡出声。
那婆子一愣,看了眼裴淮瑾,这才反应过来,忙将雪霞羹移到了秦茵面前。
“多谢淮瑾哥哥——”
秦茵面露羞涩,低头挽了下鬓边碎发。
不知是不是沈知懿的错觉,秦茵在裴淮瑾没看到的时候,飞快朝她瞟过来挑衅的一眼。
“淮瑾哥哥此行可还顺利?我父亲的学生可有给你帮上忙?”秦茵语调柔柔的。
她这么一说,沈知懿倒是想起在永州时的那几日,确有个青年频繁出入府中,他们住的府邸也是那青年找的。
原来那人是秦阁老的学生,而自己的父亲……
沈知懿下意识看了眼并排而坐的裴淮瑾和秦茵二人,再瞧着眼前一大桌子菜肴,忽然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规矩使然,几人用膳时都没有出声,然而才刚吃没多久,隔壁忽然传来裴季礼的哭声。
秦茵第一个放下碗筷冲了出去,裴淮瑾和沈知懿也随后起来,赶去了隔壁。
裴季礼正在秦茵怀里抽抽搭搭,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自己二哥,委屈地嘴一瘪,就朝着裴淮瑾伸手要抱抱。
裴淮瑾神情一软,走到床边,却并未抱他,而是摸了摸那小团子的头发,在秦茵身旁坐了下来,温声问他:
“哭什么?可是还难受?”
小团子抽了抽鼻子,身子还在秦茵怀里,上半身偏要圈住裴淮瑾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撒娇道:
“想哥哥了……”
裴淮瑾捏了捏裴季礼的脸,唇角轻勾,眼底漾出些许笑意,“不许撒娇。”
秦茵也在一旁笑着帮腔,故意逗他:
“就是,我们小郎君现在都已经是男子汉了。”
那小团子不依,在裴淮瑾和秦茵身上滚成一团。
只有沈知懿默默站在门边,瞧着笑闹的三个人,紧紧咬住了下唇。
她如同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微不足道的碍眼的人。
从未有哪一刻让沈知懿觉得自己如此多余,狼狈而窘迫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恨不得立刻从房间里消失才好。
床边的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裴淮瑾将裴季礼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站起身这才像是注意到了沈知懿一般,淡淡道:
“你先回去吧。”
说完,顿了顿,又道:
“晚些时候,过去找你。”
沈知懿原都已经打算走了,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今日并非初一十五。
正诧异地朝他望过去,就听他说:
“有件事,要问你。”
沈知懿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方才因为他那句话而轻轻悬起来的心,倏然间又重重跌了下来,比之方才没有听到那句话前,心情还要低落。
她也顾不上行礼,低低说了句“好”,转身便逃一样离开了。
沈知懿人还未走到海棠苑,远远就看到春黛在院门外的小道上等着。
一见自己,她便提着裙摆不顾仪态地飞奔了过来。
“娘子!”
春黛想去抱她,又怕旁人看到不合规矩,一双眼睛便使劲儿在她身上来回扫,眼眶红红的。
“这一路可还顺利?身子难受了么?受苦了吗?怎么瞧着又瘦了些……”
沈知懿弯了弯唇角,心里暖意蔓延,“都好呢,哪有你说的那般娇气,郎君待我……很好。”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