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春黛的手以示安抚,笑道:
“好啦,那我先走啦,淮瑾哥哥还在前厅等我,不好去晚了让他久等,你和夏荷在府中乖乖等我。”
春黛还想再说,沈知懿已经跟着那个丫鬟出门了。
雪大难行,等到沈知懿跟着丫鬟走到前厅的时候,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姨娘自己进去吧。”
沈知懿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提着披风厚重的下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正厅的门在她走上来的时候被从里面拉开,骤然的昏暗让沈知懿微微眯了眯眼,待到看清里面场景的时候,她浑身发冷,二话不说转头就想往回走。
“给我站住!”
长公主不怒自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之而来的,外面站着的两个婆妇立刻伸手拦在了沈知懿面前。
“家中来客,还不进来待客?成何体统?!世子平日就是这般给你教礼数的么?”
沈知懿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茫茫大雪,手脚都在止不住发抖。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脑中乱成了一团,方才有多少欣喜和期待,此刻就有多少生剖血肉的痛苦。
这就是裴淮瑾给她的生辰礼么?
这就是裴淮瑾骗她来前厅的借口?!
沈知懿眼眶蓄满了泪,鼻头酸胀得厉害。
他大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何必这般骗自己?!何必让她空欢喜一场又来面对这样的场面?!
“听不见么?!还不进来?!”
长公主的声音里已带了不耐。
沈知懿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鼻腔深入肺腑,那般滚烫的泪意才被勉强压了下去。
她捏了捏手中攥着的那对护膝,忽然自嘲般抬了下唇角,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厅中。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她身后“咣”的一声阖上,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天光,屋内暗沉沉的。
沈知懿视线扫过屋中几人,敛眸上前对长公主行了一礼:
“夫人。”
常乐长公主从不允她叫她母亲。
许是这一声识时务的“夫人”令长公主心情好了些,她鼻腔里“嗯”了一声,视线看向对面。
沈知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亦缓缓回了头。
对面最末席坐着的是一身粉色缎面裙装的秦茵,她头上簪着一支海棠白玉簪,通身矜贵大气,见她看过来,秦茵得意地对她挑了挑眉,继而低头去摆弄手边的茶杯。
而在她身旁,一位年逾四十的男子端端正正坐着。
这男子看起来眉目温和慈祥,见她看过去,对她展颜一笑,只是笑了一半,他忽的捂唇咳嗽了一声,瞧起来身体确是不好的样子。
此人正是秦茵的父亲秦安。
而在秦安身侧,另一四十多岁的男子见秦安咳嗽,给他杯中满了茶,关切道:
“秦安兄此次回京,定要让章太医好好瞧瞧你的肺疾才是。”
说罢,他似是察觉到沈知懿的目光,回头朝她看了一眼,然后不屑地冷哼一声撇过了头,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口中还念叨着:
“沈氏余孽!”
那人正是一年前带人抄家沈府的宣阳侯,亦是裴家二爷,裴淮瑾的伯父。
那夜火光中,他就坐在马背上,冷冷看着沈府满门被屠。
沈知懿听到他口中那句“沈氏余孽”,眼睫不禁急速颤了颤,才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汹涌地冒了上来。
长公主似是没瞧见她的困窘一般,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浅浅嘬了一口,慢悠悠道:
“既然来了,沈氏,去向客人们敬杯茶吧。”
第8章 第8章 “主母未进门,妾室便有了……
“吧嗒”,沈知懿的指甲被她掐断在掌心。
她死死咬住唇平复了一下呼吸,竭尽所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对长公主道:
“今日世子答应带我出府,方才传话的婢女也说是世子找我,敢问夫人,世子他……此刻人在何处?”
“砰”的一声,长公主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掼在桌上。
她到底保持着皇家的仪态,并未发火,只盯着沈知懿看了半晌,冷道:
“你如今不过是裴府的一个妾,主子的事情也可容你随意打探?!”
她胸膛起伏了几下,冷笑:
“好,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允安方才还在此处,不过是秦茵突然想吃玉莲巷的梅花酥了,他便亲自去买去了。如此,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虽说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沈知懿的心口还是剧烈地疼了一下。
对面三人的目光如刺一般扎在她身上,讽刺、鄙夷、厌恶。
她紧紧皱着眉,待到那阵疼痛散去,方咬着唇摇了摇头,“没了。”
“没了,那便去敬茶,没得让旁人看我裴府不知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