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钰在她手心捏了捏,语气难得强势:
“说话!不然不带你喝羊肉汤!”
沈知懿一听,急忙求饶,谄媚地讨好道:
“记住了记住了!沈知懿只听谢长钰一个人的话!”
谢长钰将沈知懿的小手紧紧裹进掌心,心中非但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轻松,反倒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
那姓乔的原本就看着居心不轨,没想到来到甘州第一日就碰到了裴淮瑾。
谢长钰重重吐出一口气,心里暗道需得尽快找到血竭,然后带沈三离开才行。
正这般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待谢长钰反应,身边的小姑娘已经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裴淮瑾面色苍白,眼底的光却灼热得吓人。
一贯清冷自持的男人此刻完全失去了矜持,双手用力箍着她的肩膀,赤红的眼底神色近乎偏执。
他似是想找到贴切的话语,却愈发语无伦次:
“沈知懿,你还活着就好,别忘了我,我、当初别院,我不该……不该放你走,沈知懿,沈知懿你不能忘了我……”
沈知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湿漉漉的眸中满是惊慌失措。
“裴淮瑾你放手!”
裴淮瑾离沈知懿太近,谢长钰怕伤到沈知懿,只能攥住裴淮瑾的手腕。
而楚鸿也在同一时间将匕首架在了谢长钰的脖子上。
三人之间一触即发。
可裴淮瑾却像是无所察觉一般,死死盯着沈知懿的眼睛,语气执拗:
“为何活着却不肯见我?为何要假死骗我?沈知懿,你为何不肯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你为何……”
他越说语气越急,根本忽略了沈知懿眼中的慌乱和唇色的苍白。
沈知懿满眼惊吓,流着泪想要挣脱,可手腕被攥得疼。
她张了张嘴,口中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哭声,猛地抱住了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脸色变得煞白,神情痛苦到几近崩溃。
谢长钰怒吼:
“裴淮瑾!你要逼死她?!”
裴淮瑾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和紧闭的双眼,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然松开攥着她的手。
男人眼底的灼热褪去,被铺天盖地的愧疚与痛苦占满。
“对不起,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变得破碎不堪,声音沙哑得几乎要听不清楚,语气里只剩下慌乱和无措。
对不起的太多了,要从哪一件事说起?
对面的姑娘这般模样,忽然让他想起了那次送她去法源寺前,从正厅出来,她站在茫茫大雪中,抬头看了看天,脸色一如此刻苍白。
倘若她想起了他,他又该拿什么身份面对她?
那些曾经对她的伤害,她又如何能够原谅他?
裴淮瑾的心骤然划过尖锐的刺痛,胸腔充斥着懊悔。
“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是我不好,我不逼你了……”
他嗫嚅着,神色失落。
沈知懿的眼泪顺着嫣红的眼尾不住滚落,同那日她离开前他与她吵架时一样。
那一日,他没能替她拭掉眼泪。
裴淮瑾缓缓抬起手。
然而他才刚一靠近,沈知懿却如受到惊吓般猛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蜷缩在谢长钰的怀里,惊恐地盯着裴淮瑾,哭得眼睛通红,声音颤抖:
“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要看到你!我恨你!!小钰钰,带我走,谢长钰,我要回家……”
她将谢长钰当成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谢长钰狠狠盯着裴淮瑾看了一眼,安抚般抚摸着沈知懿的脊背,轻声哄道:
“别怕,我带你回家,别怕。”
沈知懿藏在谢长钰怀中,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看向裴淮瑾的眼神仍然充斥着深深的厌恶与恐惧,就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一般。
沈知懿的眼神让裴淮瑾如坠冰窟,滔天的愧疚和自我厌恶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所有关于他们的过往,在沈知懿厌恶的眼神中都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裴淮瑾在她的目光中狼狈别过脸,掩去眼底的红,声音发颤:
“对不起,我……”
他闭了闭眼,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力。
“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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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街上的行人都开始快步往回走,摊贩也支起了挡雨的棚子,路上黄土被风吹得打着旋儿往人眼睛里钻。
苏安用袖子挡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浓黑的乌云,上前一步,小声道:
“爷,他们走了。”
裴淮瑾没动,就那般立在那里看着沈知懿离开的方向,像是石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