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鸿低头瞧了眼手中放药丸的空盒子,无声感叹。
这种药丸一旦吃进去,须每日服用另一种特制的药来解毒,倘若十日不吃便会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但那种特制的解药,却有个副作用,便是服用多了后若是没有最后一味药,人的五脏六腑在一年之后便会慢慢被侵蚀溃烂,尤其是最先溃烂的便是喉咙。
而那最后一味药的成分里恰恰也有血竭。
原本这药是他们刑讯逼供或是控制死士的一种方法,如今用在秦家二小姐身上,当真是因果轮回。
裴淮瑾见她吃了药丸,脸上神情亦淡淡的没什么变化,语气平静:
“秦二姑娘如今也没必要住在这里了,楚鸿,将人关进地牢……”
“不要!”
秦茵一听他这话,立刻惊叫着跑来抓住裴淮瑾的手臂,声泪俱下:
“求求你不要!淮瑾哥哥!我自幼怕黑、怕幽闭的环境你是知道的!求求你、求你不要将我关进地牢!我愿意在这间房子里自愿禁足!直到你查出真相还我清白!求你……”
她微微垂首,哭得楚楚可怜:
“求你看在姐姐的份儿上,不要将我关入地牢。”
裴淮瑾本还面无表情,听她提起秦蓁,眉心一蹙,冷冷道:
“别提你姐姐!你比你姐姐……”
他厌恶地一把将她的手臂挥开,却不知秦茵是脚下没站稳还被什么绊住了,竟直直往一旁倒去。
“呀!”
她下意识用手去撑,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秦茵戴在腕上的那支羊脂白玉镯磕在桌脚碎成了几截。
秦茵一怔,颤抖着手轻轻将那碎掉的玉捡了起来,放在手心,语气悲怆:
“这是……这是姐姐留给我的遗物,是姐姐戴在身上十多年的镯子……”
裴淮瑾眼神微闪,视线落在那镯子上看了片刻,语气仍旧无动于衷:
“还不将人带走。”
秦茵没想到裴淮瑾如今连姐姐都不念了,当真慌了,一边挣扎一边被楚鸿连拖带拽压入了裴府的地牢中。
楚鸿带着人一走,秦茵立刻止住了哭声,趴在地上拼命往喉咙里抠。
芍药扑过来替她顺背,“小姐!那药都不知道是什么药,你怎么就能随便吃!”
“你懂什么?裴淮瑾不傻,他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他不会杀我,他会留着折磨我,所以那药不可能致命,我自己主动吃,反倒攥住了主动权,就是没想到他会真让人将我压入地牢。”
本来别院之事沈知懿一死便死无对证,所有的事情都按她的计划在进行,可惜她那个蠢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这般轻易让裴淮瑾查出了那男人和恶犬之事。
他按她出的主意倒是从牢里跑了,就不想想她还在裴家。
秦茵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认命地吞咽了一下。
芍药瞧着地牢阴暗的光线和四周墙上挂满的刑具,抖若筛糠,“可是即便不致命,听起来也很……”
“那有什么——”
秦茵压了压胸口的恶心之感,扯了扯唇笑道:
“换沈知懿一条命,值了。”
她看向地上那一摊散落的玉镯碎片,眼神晦黯。
裴府的地牢,她不是没听过,有进无出的地方。
裴淮瑾分明就是想日日夜夜让她忍受那药的侵蚀,一点点折磨死她……
秦茵坐在地上缓了会儿,走到一旁坐下,冷冷道:
“如今也只有一人能救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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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瑾刚从西苑出来,苏毅前来禀报,说是唐玉来探望了。
裴淮瑾看了看天色,“将人直接请去书房吧。”
天色灰蒙蒙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玉总觉得这次来看到的正轩堂比上次来时看到的要萧条许多。
他一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心里就直打鼓,紧了紧手中提着的食盒,敲门走了进去。
裴淮瑾正立在书桌前,披着比平日里厚重的大氅,面色苍白,偶尔掩唇咳嗽两声。
“裴大人……”
唐玉顿了一下,默默低头想给自己嘴上来一巴掌。
倒是书案对面的裴淮瑾面不改色,将一摞册子卷宗之类的往他面前一推,淡淡道:
“这些是之前你交到我手上的,还有我这里的一个案子,现在一并交给你,你带回大理寺去。”
唐玉看到那些卷宗,心里到底感慨,不禁叹了声:
“大人,您这又是何苦……”
裴淮瑾不言,只笑了笑:
“上次答应你做你主婚人之事,算了算时间上恐来不及,何况如今我的身份也不合适,你人选找好了么?”
唐玉挠了挠头,有些羞赧,“找是找好了,当然他肯定不如大人您……”
裴淮瑾没说什么。
唐玉觑了眼他的神色,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书案上,“大人说喜欢吃嫚娘做的红糖姜丝枣糕,我让嫚娘又做了些,大人……大人带在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