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站立不稳,踉跄后退,又忙因失仪行礼告罪。
贺兰悠继续道:“皇上要本宫处理文竹之事,给足人手。方才本宫传话给锦衣卫了,要他们知会在余杭的同僚,查一查文家在选秀期间经历的是非。”
丁老夫人彻底慌了,“皇后娘娘……”
“文竹平白断了的姻缘,文家一门的安稳,本宫想交给老夫人,文竹出嫁,最好有八万银两傍身,你说可不可行?”
丁老夫人回过神来了,反应便也不慢,“娘娘说的极是,臣妇定会尽心竭力。”
“丁老夫人,”贺兰悠敲打道,“贺老夫人是本宫的祖母,褫夺诰命是本宫请皇上下旨。这前车之鉴,望你记在心里。”
丁老夫人慌忙保证:“臣妇一定谨记在心,时刻不忘。”
贺兰悠颔首一笑,“如此,余杭文氏的安危便交给老夫人了,倘若除了岔子,本宫可不管你一把年岁,势必效法为之,且青出于蓝,请你委身他人,做妾。”
丁老夫人瞠目的同时,周身被恐惧包围。
“退下。”贺兰悠端了茶。
丁老夫人哆哆嗦嗦离开时,面无人色。
侍立一旁的鸿嫣、星玉忍俊不禁,前者道:“娘娘可真是的,什么话都胡乱往外扔。”
“我才没乱说。”贺兰悠没形象地瘫到椅子里,双腿斜伸到桌案上,“文竹的口供里,提到了那段姻缘,男子与她青梅竹马,两家亦是交情匪浅,相互在危难时出过大力。
“这样的情分,丁老夫人要么不懂,要么不想懂。如此,我为何不用她在乎的一切要挟?
“不就是恃强凌弱么?许她对别人胡来,我就不能对她荒唐?”
鸿嫣、星玉一想也是。丁老夫人做的孽,本已毁掉一家人的一辈子,对她歹毒些才是正理。
星玉只好奇一点,“娘娘,文竹的陪嫁银子,您怎么独独指定八万两?”
“丁老夫人手里只有八万两左右。”贺兰悠笑得像只犯懒的猫咪,“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命妇,手里有多少家当,我都知道。”
鸿嫣目光流转,蹙眉,俯身凝着贺兰悠,“嗳,小皇后,这事儿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我们不是您最得力的心腹啦?”
“也不想想我是谁闺女?当我娘是吃素的?”贺兰悠捏一捏她粉白的面颊,“什么小皇后,难不成还有个大皇后?欠修理的小妮子。”
鸿嫣、星玉齐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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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云端摔到地面,谢淑女和贺选侍用了三年的时间,丁选侍却不同,只用了数日。
丁选侍听了皇帝对自己的发落,几乎当场晕倒,刚恢复冷静,内务府的人又奉旨跟她要修缮宫室所需的银钱,狮子大开口,三千两。
丁选侍险些背过气去,只不过两个房间需要粉刷墙壁,除一除承尘地面窗户染上的烟熏痕迹,能废多少工夫?
可她也晓得,宫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常态,何况要她缴付这笔银钱的是皇帝,她但凡说个不字,内务府必然有千百个准备好的理由等着她。
丁选侍进宫时带了五千两银票,先前打点各处已经用去了小一千两,昨日又现给了纵火的陪嫁丫鬟一千两……这一来可好了,她已算得上一穷二白。
这还不算完。
被两仪殿的人催促之下,她急赶急搬到听风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在宫里真不够瞧:太后娘娘的亲侄女,皇后娘娘的堂妹,不论受不受帝后待见,那也不是她能算计的主儿。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人家给她添堵,没她回击的份儿。
安顿下来,丁选侍扑到榻上,闷声痛哭起来。
她如何能想到,自己以为的信手之举,竟惹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她不懂,如何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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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开席之前,萧灼特地去了昭阳宫,“来接你同去,你要是上火不舒坦,我就也不去了。”
已然盛装的贺兰悠无语片刻,抬起手,描画着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的眉宇,“怎么做到的?”
“嗯?”
“总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她要是还没装扮,窝在床上,他一准儿说“没事,你不在也无妨”之类的话。
“……善意的谎言,本不该戳破。”
贺兰悠无所谓地一笑,抚着他下颚的手落下,携了他的手,“时辰到了,臣妾陪皇上赴宴。”
萧灼无暇深思,也不愿深想。
相携的手到了昭阳宫门外分开,各乘肩舆而去。
这般节日设宫宴之处,自然是皇帝的两仪殿。
萧灼等到贺兰悠走到身侧,将她指尖冰凉的一手纳入掌中,携她入内。
官员、命妇的请安声中,夫妻二人同时看到,高高稳坐的太后。
而太后那神色……明显是来找茬生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