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愿姝气恼地搁下笔,闷闷道:“我现在不爱绣花,就爱练字,又如何?”
芳巧笑嘻嘻地道:“姑娘怎的还恼了?我不过随便说说,但心里是相信姑娘的。”
闻愿姝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正。”
闻愿姝默了默,缓步走到屋外,盯着院子里的一盏宫灯发呆,神情有些伤感。
芳巧跟出来,劝道:“眼看着这天冷得慌,又不见下雪,这时候的风是最毒的,姑娘别站在这里,一会儿病情又加重了。”
闻愿姝拗不过她,被她拉着回屋前,还往院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进得屋内,她神情恹恹地道:“罢了,这字写得不好,都烧了吧。”
芳巧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叠纸,颇为可惜地道:“别,要不留着吧,等王爷以后来了,姑娘可以拿给王爷点评。这是姑娘花了好大功夫写的,烧了多可惜。”
闻愿姝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别扭:“我花功夫是希望自己有长进,又不是写给谁看的,有什么可惜不可惜!”
芳巧掩着唇轻笑,打趣道:“是是是,不是写给谁看的,但奴婢我爱看,都给我,都给我!”
芳巧将那叠纸拿在手里,眼珠一转,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面露惊喜唤了一声:“王爷……”
闻愿姝身子一僵,惊慌之下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水渍淌得到处都是。
她飞快地掀起眼皮看向门口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的。
芳巧见成功捉弄到她,眼神带着揶揄,这才慢吞吞补全后半句话:“……选的香炉可真好看。”
“芳巧!”意识到自己被捉弄,闻愿姝扔下手里的笔,起身便去了内室。
芳巧雀跃的声音响起:“姑娘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王爷的不是?”
“才没有!”
“那姑娘紧张什么!”
门外,已经偷听了好一会儿的赵玄嶂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容,只觉一颗心越跳越快。
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适才闻愿姝走出屋子时,许久不见她,他竟生出些胆怯,下意识隐身到黑暗中。
他看着她俏生生地立在廊下,眸中带着哀伤的望着远处,心似被攥了一把地疼。
他看着她转身回屋,这才靠近了些。
于是,他听见了她和芳巧的对话。
原来,得知他来,她也是会紧张的吗?
那她刚才眼里的哀伤,进门前回头看的那一眼,都是在期盼他的到来吗?
明明她没说过一句想念,赵玄嶂却被自己的推测弄得心潮澎湃。
他一双漆黑的眸潋滟生辉,正要抬手推门,却听见里面闻愿姝气闷的声音传来。
“我那是害怕!我害怕见到他!”
赵玄嶂推门的手一顿,嘴角愉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你不知他对我做了什么……”闻愿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门外的赵玄嶂手颤了颤,最后还是慢慢收了回来。
他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她类似控诉的低语。
“便是从那夜偷偷饮酒开始,第二日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芳巧,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
听到这句,赵玄嶂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面色紧绷。
那段时间心痛到快窒息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十分气闷,她做错了事,竟然还敢怪他过分?
到底是谁过分?
然而,室内的闻愿姝已经低泣出声,“我真的很难过,可我难过的不是他折磨我,而是……明明是他说真心待我。
“当我试着相信,试着回应他时……他却突然收回了一切。你懂那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却突然发现眼前是悬崖的绝望感吗?”
芳巧迟疑地问出口:“所以姑娘……那夜探花郎成亲,你……为什么哭?”
这句话憋在芳巧心里很久了,其实姑娘对王爷的感情,她这个一路以来的见证者也看得迷迷糊糊的。
有的时候她觉得姑娘爱惨了王爷,不然也不会两次为王爷豁出命去。
有的时候她又觉姑娘没那么爱王爷,不然两人为何总是吵架?
芳巧很是迷惑。
“你也听信了流言,觉得我爱慕探花郎吗?”
芳巧下意识点了点头,但看见闻愿姝发红的双眼,又瞪大眼睛,赶紧摆了摆手。
闻愿姝毫不迟疑地承认:“我和探花郎的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他从小就是众人夸赞的对象,也是我们那里许多女子仰慕的对象。
“起初,我与其他姑娘一样,也仰慕过他。但后来……”说到这儿,闻愿姝却突然断了话头。
芳巧急切地问:“后来如何了?”
闻愿姝摇了摇头,苦笑:“后来,我发现我只是太想要找个人依赖了。而我周围没有可依赖的人,只有他,对我流露出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