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雪留了个心眼,明面上虽对他百般礼待,百般纵容,实则却暗中派人注意他的行踪,不许他踏出姜府半步。
适才开口,她已是下定了决心。
再像又如何?到底也不是行之哥哥。
更何况昨夜,她还铸成大错。
姜时雪陷入沉思,没有察觉自己的鼻头已经泛起一团红,声音亦有些哑。
“你来府上的时候,身上本就有旧伤,昨夜又因为瓷瓶碎裂落下不少小伤,这是我身边的侍女夏荷,她通医理,我把她留在你身边,她会替你处理伤口,调养身体。”
她声音飘忽如风:“昨夜的事,请你当成一场梦吧。”
“这样对我们都好。”
祁昀表情虽冷,但眼神中的杀意已然化作一团幽暗的墨色。
姜时雪松了一口气,道:“夏荷,帮薛尽松绑。”
夏荷称是,上前将捆住他的绳索挑断。
得了松绑,祁昀也没什么动作。
姜时雪想或许是因为昨夜那药对男子身子伤害大,他现在还有些虚弱,于是交代夏荷:“你仔细照料他。”
一桩事情接着一桩事情,她此时乏得紧,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有任何需求你都跟夏荷说,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直至人走远,夏荷才上前,想要查探他的伤口。
怎料手指才碰上他的肩,祁昀忽然冷声说:“别碰我。”
夏荷脸色煞白,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他方才收敛的杀意,此时又如缠绵的烟丝,缚上了她的四肢。
她在青楼那几年,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
其中不乏手里染了多条人命之人。
而眼前这个薛尽……比她见过的最狠辣的人更令人生畏。
姑娘被保护得太好了,分不清一个人是否真的是狠角色。
但她清楚。
夏荷背脊发寒,冷汗顺着鬓角无声滑落。
今日是一个阴天,唯有雪色倒映天光,在屋内投下清寒的光影。
祁昀屈膝坐在架子床上,如同一尊掌人生死的邪神。
他眼尾泛着猩红之色,冷声道:“备水,我要沐浴。”
一个时辰后。
夏荷埋头守在浴房外,不敢出声打扰。
祁昀迟迟不出来,这样的天气,不添热水的话,想必浴桶里的水已经彻底凉了。
但夏荷不敢出声。
又过了一刻钟,门扉终于发出响动。
少年沐浴之后,眉眼愈发黑沉,乌黑长睫上笼着水汽,皮肤透出一种玉质的苍白。
夏荷不敢多看,只说:“薛公子,我已经备好伤药,需要人帮你上药的话,请随时吩咐。”
他只是冷漠道:“不必。”
屋内已经被人打扫过,被褥也是新换过的。
缭绕的暧昧气息被风雪濯清,桌案上甚至还插着一枝新折的梅花。
祁昀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枝盛放的梅花,取走了伤药。
因为沐浴时间过长,伤口被泡得发白,皮肉翻卷。
锁骨之处,似是被人反复搓洗,已经破了皮,此时正在往外渗着殷红的血珠。
他垂眸,将伤药厚厚撒了一层,感受着药物侵入身体的刺痛。
姜时雪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许是屋内炭盆烧得旺了些,梦中她出了一身细汗。
那人眼眸冰凉如雪,身子却滚烫灼人。
她匍匐在他的胸膛上,鼻尖汗珠颗颗坠落,最后似是难以忍受,她一口咬住了那如玉雕琢的锁骨。
意识空白的那一刹,她舌尖尝到了腥甜之味。
姜时雪猛然惊醒。
脸烧得厉害,姜时雪翻下床,赤足走到桌前灌了一大杯凉水,才觉得体内的燥意慢慢被压下去。
屋外有人急切道:“姑娘醒了没?我找她有急事。”
是夏荷的声音。
姜时雪眸光一凝,匆匆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推开:“怎么了?”
夏荷嘴唇发白,凑到姜时雪耳边低声说:“薛尽烧起来了,现在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姑娘,恐怕要给他请个大夫。”
姜时雪眉心微蹙,说:“立刻去请大夫,就说他不小心落了水。”
“切记不要让大夫看到他的身子。”
他身上不仅有伤口……还有些无法解释的暧昧痕迹。
夏荷去请大夫的间隙,姜时雪再次独自去了一趟栖鹤轩。
已是傍晚,光线愈发昏暗了。
桌上点一盏叠玉千丝灯,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灯火摇动,满室影影绰绰。
祁昀躺在榻上,唇瓣发干,面颊通红,的确是病了的样子。
姜时雪的疑心被消除了大半。
她听到他在喃喃低语,缓步走过去。
“……孩儿知错。”
他的肤色越发苍白了,像是一张被泡烂的宣纸,整个人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