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早已扔下书册,他注视徐松庭许久,忽然抬手狠狠拍了一下他。
嘉明帝一贯不喜祁昀同徐家走得太近,这些年他们刻意避嫌,虽是至亲,一年却也没法见到几次面。
此番祁昀前往荆州遭难,徐家虽在背后鼎力相助,但直到如今,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就连他毒发严重,缠绵病榻的时候,徐老国公也只是派了名医前来查看。
此时兄弟俩注视着彼此,都隐隐有泪意。
祁昀声音微哑:“外祖父和舅父舅母他们……还好吗?”
徐松庭郑重点头:“殿下放心,一切安好。”
他将手中小一些的木匣放下:“我娘亲自为殿下和侧妃做了一对比翼双飞荷包,算是一点心意。”
他声音稍稍小了些,又打开那个大一些的木匣:“二叔从西北送回来的,你看看。”
祁昀从善如流,打开木匣,见里面放着两块上好的玉料。
徐松庭笑着说:“他说送什么都俗,刚好碰到这两块玉料,不若由殿下自己拿主意,看看这两块玉料适合做些什么。”
祁昀的手掌抚上那两块温润的玉料,垂下眼眸:“……二舅父一贯知我所喜。”
徐松庭沉默片刻:“二叔又何尝不想回来亲自看殿下成婚,只是圣上有命,二叔无诏不得回京……”
祁昀的指尖从玉料上重重划过。
二舅如今戍守苦寒之地,也是因为他。
他收敛好情绪,道:“时机得当的时候,我会劝父皇多拨些军饷,听闻去岁冬寒,想必那边难熬。”
徐松庭叹道:“这些年殿下明里暗里帮衬了多少,若非如此,二舅父的身子骨必然越发不好了。”
他想起一事,道:“不过年初的时候余州有一个富商给二叔捐了不少物资银钱,听二叔说多亏这笔银钱,忠义军也算好过不少。”
祁昀眼睫微动:“余州?可听二舅说是哪家富商?”
“说是姓姜……”
徐松庭注意到他表情有几分不对劲,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祁昀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想清楚了事情始末。
他的身份绝无在姜家面前暴露的可能,姜家给二舅父送东西,应该是因为秦家的缘故。
毕竟满朝皆知,太子母家徐家和秦家不对付。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二舅本就是铁面无私之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姜家捐些钱财就会照拂于姜家?
祁昀绝不允有人把主意打到二舅身上。
他声音冷了几分,道:“姜家我曾接触过,狡诈诡谲,叫二舅父小心提防。”
徐松庭立刻收敛神色:“我知道了,定会告知二叔此事的。”
徐松庭莫名想到什么,说:“当时我们的人正是在余州接应的殿下,余州姜氏……”
他面色微变:“莫不是正是当时收留殿下的那家人?”
祁昀并未详细告知自己用化名藏身于姜家的事,徐松庭却根据蛛丝马迹猜到了些许端倪。
见祁昀不言不语,徐松庭也知趣不再问,只说:“我会让二叔小心。”
“只是……”徐松庭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他以耳语发问:“江家二姑娘与她爹爹命格犯冲,自幼养在济影寺,殿下应当从未见过,怎么就偏偏选了她当侧妃?”
窗外竹影斑驳,落在祁昀清冷的眉眼之上。
刚回宫时祁昀偶然间得知,江家那二姑娘同寺中一个和尚私奔了。
因为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江家并不敢捅破,原本想称江二姑娘病逝,但却被祁昀拦下。
江家一贯忠心耿耿,祁昀当时只是觉得此事或可利用。
如今想来……
祁昀看着匣子中的比翼双飞荷包,眼角微跳。
难道那个时候他便起了念?
祁昀合上匣子,也隔绝了那些纷繁紊乱的思绪,淡淡道:“她自幼养在佛寺,性子定然恬淡安分。”
徐松庭展颜一笑:“原来如此,可是殿下性子本就安静,再纳一个同样安静的侧妃,恐怕东宫是热闹不起来了。”
祁昀指尖在匣子上轻轻摩挲:“未尝不可。”
第36章
江府。
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沉吟不语。
他身旁的发妻愁眉苦脸:“人是接到我们江府了,但殿下派人日日看管着桐梧院,闲人不得靠近,我们也没办法提前知会那姑娘一声……”
“老爷啊,那姑娘毕竟是要顶着我们雪儿的身份嫁到东宫的,我实在是怕出什么岔子。”
江大人冷哼一声:“孽女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来,如今有弥补的机会,应当感谢殿下才是。”
江夫人:“可是老爷,毕竟日后那姑娘和我们江府可是荣辱与共了,老爷就真的不担心?”
“我是想着趁着人还在江府,我们不若提前先同那姑娘见一见,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