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的身体清瘦却有力,肌肉走线如同画中最飘逸华丽的一笔。
少女眼神迷离,下意识用指尖顺着那些漂亮的走线勾勒描摹。
行至某一处,她的指尖微顿。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的,不细看看不出来。
祁昀墨色的瞳已被血红覆盖。
他浑身颤抖,却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姜时雪只觉得这块伤疤形状特别,像一只展翅的鹤。
鬼使神差,姜时雪俯身,轻轻探出一点儿舌尖舔了上去。
……
旋转不休的梅瓶终是掉落在地,碎落成万千片。
小衣细带不知何时被崩断,春光潋滟,云鬓散乱,金钗折断。
窗外烟花散尽,落起了一场小雪。
姜时雪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后脑像是要炸开,浑身上下每一寸经脉都透着疼,双腿更是酸软不堪。
她动了动指尖,整个小臂都被扯着一阵钝痛。
姜时雪痛苦地嘤咛着,缓缓爬了起来了。
下一刻,她表情僵住,双眼瞪大。
她浑身不着寸缕,更重要的是……她的指尖、手臂、甚至于双腿之上都沾着殷红的血。
姜时雪脑子里嗡地一声,脸色煞白。
姜时雪平日里跟季琅那群人厮混惯了,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结合身体的异常,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扯着锦被,浑身颤抖,脑子却在飞速回忆。
昨日是她生辰宴,她多饮了些酒,被朋友们拉着去玩投壶,然后……
然后她好像见到了行之哥哥。
记忆零碎模糊,但姜时雪还是记得,自己是如何吻上那双清冷若雪的眼,又是如何咬着他的唇,宣泄自己这些年的思念……
姜时雪浑身僵硬,一阵阵发晕。
行之哥哥已经离去多年,如今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姜府。
可她明明记得,她放浪狂悖,一次又一次地抚上那双眼,叫他不要这样看她。
只因那双洁净胜过雪色的眼,已经变得一片赤红,充斥着恨不得将她拆骨啖肉的恨意。
姜时雪只觉呼吸都凝滞。
和行之哥哥相似的眼睛……
她知道那人是谁了。
稀淡天光透过菱花窗照进来,已是白日了。
昨夜她一夜未回月华堂,府里找不到她人,恐怕已经大乱。
可是府里的人还没搜到这里来……说明暂时无人知道此事。
姜时雪咬唇,纤长眼睫扑簌如蝶。
她绝对不能叫娘亲得知此事。
她与薛尽虽然相处时日不算长,但却清楚他并非攀龙附凤之人。
否则今日醒来,他合该大肆宣扬才是。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心中愧疚,但她好好与他说一说,竭尽所能给些补偿……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可是问题来了。
他现下人又在哪里?
薛尽住的地方清净,外面便是一片假山荷池,许是不想和她共处一室,他去了外面?
毕竟昨夜……
她对他实在太过分了。
姜时雪一边想着,一边弯腰去抓地上散落的衣服。
然而在指尖触上衣料的一刹,她看见了那张宽大的雕花楠木桌背后,躺着一个人。
大片苍白的肌肤裸露在外,星星点点的血痕如红梅绽放,冷艳又妖冶。
他双目紧闭,鸦羽长睫在精致惨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圈淡淡阴影。
他一动不动,犹如庙宇中供奉的玉像,了无生气。
了无生气……
姜时雪心中大骇,一头栽下榻来。
第3章
姜时雪心脏狂跳,胡乱抓起衣裳往自己身上一裹,跌跌撞撞走过去。
屋内光线浅淡,他静静躺在地上,像一捧将要融化的白雪。
姜时雪喉头发苦,眼眶干涩,终是咬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凑近他的鼻尖。
片刻之后,她如获新生,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薛尽他……还有气。
此时姜时雪全然不知,姜府已乱作一团。
姜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摸爬滚打多年,如今已经成了个体型丰腴的中年人。
众人皆道心宽体胖,此乃福像。
只是一夜之间,姜家老爷便好似瘦了一圈,哪还有平日里的雍容气度。
姜府的下人们围成一团,噤若寒蝉。
吴管事小心翼翼走到跟前,递给姜柏一盏燕窝玉露羹:“老爷,隆河里的不是姑娘,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您先用点东西润润嗓。”
姜柏抬手便想将杯盏掀翻,又怕惊醒还在熟睡的夫人,只能生生忍住。
昨日是雪儿的生辰宴,众人热闹到很晚,才陆续离开。
临近子时,银烛和映月哭哭啼啼找上他,声称雪儿不见了!
姜柏当即惊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