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有所猜测,却都没有挑明。
徐辰礼面色发冷:“爹还请放心,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想动阿昀,便是与我徐家为敌。”
***
许是心力交瘁,生辰宴那一晚又着了凉,姜时雪大病一场。
姜时雪自小养得娇贵,隔三差五燕窝人参的养着,身子一贯很好,上次像这么大病一场,还是五年前。
姜夫人心疼坏了,每天寸步不离守在姜时雪身边,一口汤药一口蜜饯地哄着,还命人特地从琼州急运来一批瓜果,只为她病中吃个新鲜。
窗外下着大雪,姜时雪拥着雪白的狐裘窝在美人榻上,小几上放着香螺五珍脍,鲜虾雪蹄汤,并几个红艳艳的蟹酿橙。
姜夫人坐在一旁,亲手为姜时雪剥着莽吉柿,果肉雪白软糯,汁水清甜四溢。
姜时雪就着姜夫人的手吃下一整个果子,美得眯起了眼睛。
侍女递来银盆,给姜夫人净手。
姜夫人注意到女儿的眼睛还在往那碟莽吉柿上瞥,放下绢帕,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大夫说这东西性寒,你尤在病中,不可多食。”
姜时雪恹恹点头:“嗯。”
姜夫人笑道:“乖雪儿,待你病好,再从琼州运一批过来便是。”
她取了一枚蟹酿橙递过去:“这批海货是从琼州一起运过来的,品质还不错,你尝尝。”
姜时雪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其实并不喜欢海物,但姜夫人觉得海物滋补身体,从小便爱哄着她吃,为着姜夫人开心,她只好接过来吃下。
旁人生病难免清减,姜时雪倒好,这几日足足胖了一圈。
母女俩又闲话了几句,姜时雪见姜夫人眉眼间浮现出困倦,忙道:“娘陪了我一天,快回去歇息吧。”
姜夫人身体不好,精力不比旁人,也不勉强,只交代了姜时雪几句,由下人搀着离开了。
姜时雪身子仍有些虚,但整日躺在榻上难免生腻,见姜夫人走远了,她穿好鞋袜,打算到庭院中溜达一圈。
哪知才到门口,便被银烛拦住。
银烛板着脸:“姑娘,外面还在下雪,夫人特地交代了您不能这个时候出门的。”
姜时雪还想求情,见银烛一脸大义凛然,霎时焉了。
那一日她赤足跑出去,受了寒气,银烛她们几个在她面前大哭一场,都说是自己没看顾好她。
姜时雪心中愧疚,这几日对她们可谓是言听计从。
于是她只好站在窗前赏了一会儿雪景。
从她的方向,正好能看见栖鹤轩。
阁楼里尚亮着灯。
自那日以后,她再未踏足过栖鹤轩。
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也算叫她想清楚了,哪怕再像,那人也不是行之哥哥。
姜时雪只想等天气转暖,他的伤好干净之后,尽快将人送走。
栖鹤轩临水,比旁处是要冷上几分的。
许是身子亏空,听人说这些时日他常常咳嗽不止,衣裳也穿得比平日厚。
姜时雪犹豫片刻,终是吩咐银烛:“前几日不是运来了一批翡翠梨吗?挑一筐好的送到栖鹤轩去。”
想起他清瘦的身形,她停顿片刻,又交代道:“另外从今天开始,每晚都送些滋补身体的膳食点心过去。”
她点了点小几:“这几道,厨房应该都还有吧,今天就先送这些过去。”
“是,姑娘。”
栖鹤轩阁楼,窗棂半掩,雪沫清寒,纷纷扬扬顺着缝隙落入屋中,堆叠在几案边角,半晌才融为水珠。
栖鹤轩中并不暖和,墙角的炭盆火光恹恹,祁昀微敛的眼睫似乎都凝了一层霜色。
下人最会见风使舵,自从姜时雪不再踏足栖鹤轩后,风向霎时便变了。
妒忌祁昀之人众多,既然主子都不护着他了,明里暗里给他添堵的人不在少数。
譬如饭食不热,又譬如炭火不足。
祁昀以往见得多了,这点伎俩实在是不足挂齿。
他身形端正,手中卷着一册书,时不时蜷起手握在唇边,轻咳两声。
一个商贾之家,能有多少藏书。
他手中这一本,是之前姜时雪特地为他寻来的。
只是昔日隔三差五便要送来一批新书,自那日之后,便再没有新书送来了。
祁昀微微出了神。
往日里她的小心讨好,他看在眼里,却不屑一顾。
如今她徒然离开,他反倒生出几分不自在。
难不成是因为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祁昀指尖一凝,书页被揉皱。
她一个女子,尚能如此洒脱,他又在扭捏什么?
祁昀强迫自己凝神静气,继续看起这本烂熟于心的书。
也就是在此时,寂静的雪地中忽然传来絮絮人声:“姑娘交代……”
他眸光一怔,猛然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