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渊立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这一柜子的东西。
自家殿下捏着一只色如白玉,杯薄如纸的透影白瓷杯细细打量。
冷渊想到姜姑娘悠哉悠哉躺在这张榻上,喝着清茶,用着零嘴看书的模样,也不由想要会心微笑。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
姜姑娘这个人啊,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虽说这么形容一个姑娘不算合适,但她身上的确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名士风姿。
忽有清脆炸裂声划破寂静。
冷渊愕然抬头,见那只白瓷杯在祁昀掌心碎为几块,忙拔步而上:“殿下!”
祁昀掌心苍白,鲜血如同蜿蜒的梅枝在宣纸上逶迤。
冷渊忙道:“殿下,属下去找太医。”
却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冷渊,若是我不愿放手呢?”
冷渊的肩慢慢松了下来。
他回过身,看着他的殿下,一字一句道:“属下只知道,殿下一贯是会为了目标尽心筹谋的人。”
他笑了下:“属下想,或许感情也是能筹谋得来的。”
祁昀眼睫上晕着湿意,不知是方才一路走来时淋的雨,还是旁的什么。
他静默许久,忽然也勾唇一笑。
似是寒冰碎裂,白雪消融。
“你说得对,感情……又为何不可筹谋?”
他低头,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掌。
对她而言,强迫绝不可能奏效,只会叫她生厌。
那么……如何才能叫她心甘情愿呢?
暗色的血汇聚成珠,滴答坠落。
祁昀黢黑双瞳中风起云涌,待到最后,归为沉寂。
***
隔日,祁昀命人来取走了“暂放”在姜时雪这里的银钱地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意是交代她暂时留在上京,不日他会安排侧妃逝世,届时再离开也不迟。
秦家得知“侧妃江氏”撒手人寰,不会再留心姜家,如此可保他们此后清净。
姜时雪捏着信纸,垂眸片刻,对那人说:“回去告诉你们殿下,我知道了。”
银烛候在一旁,忐忑问:“姑娘,咱们还继续收拾吗?”
姑娘今早忽然吩咐他们收拾东西,说是要离开上京。
银烛急吼吼地通知下去,又忙着回来帮她收拾,此时见薛公子来信,她忽然又不确定了。
姜时雪看着一只只被打开的箱笼,摇了下头:“不必收拾了,通知他们也都暂时歇下来,我们还要在此处住上一段时日。”
银烛心里开心,诶了一声,忙跑出去通知众人了。
姑娘昨晚定是哭了一夜,今儿起来眼睛都泛着肿。
她猜是姑娘是和薛公子吵架了,又哪能想到今日姑娘便要离开。
现下倒好,想必是薛公子写信来道歉了!
银烛藏不住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姜时雪看她一眼,默然不语。
男女一事上,最忌讳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他将东西讨要了去也好,断个干净,反而清净。
她交了钱财,这宅子住得也更安心。
难得来一次上京,走之前定要带着爹娘好好出去玩一玩!
姜时雪这般想着,可是眼眶却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起身翻出一件华丽鲜妍的衣裙,打算换上。
不过就是和一个男人断了关系吗?她才不要做哭哭啼啼的怨妇。
春日明媚,怎可辜负,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踏春!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春风刮过,天气渐暖。
祁昀换上轻薄的襕衫,站在池塘前喂鱼,他手掌被白瓷杯划破的地方已经结痂,只是牵动间会有痛意。
祁昀全然不觉般,捉着鱼食往下撒。
红鲤彩鲤聚成一团,翻涌争斗,水花朵朵。
冷渊的脚步声渐近,语气沉静,却难掩激动:“殿下,查到了。”
数日前,祁昀命冷渊着手去查季琅的下落,他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发现季琅如今竟成了牵机卫。
牵机卫的名册直接由天子统管,也难怪他们此前四路搜寻无果。
祁昀手下动作一顿:“牵机卫?”
他记得季琅不是一直想投身军营,将来上阵杀敌,成为一个将军么?
将士在野,保家卫国,受人爱戴。
牵机卫在暗,行的可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冷渊又说:“属下发现这季琅行事诡异,常借着出入宫闱的机会在东宫附近徘徊。”
祁昀眉眼一肃,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好快的动作。
若非因为侧妃“病重”,他加强了东宫的布防,恐怕此人已经寻到机会潜入东宫,核验“侧妃”的身份。
冷渊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另外便是秦家的消息。”
“秦鹤年的夫人有孕,秦家已经向他通知此时,但是秦鹤年依然呆在明佛寺不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