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美子、百合子、惠子……叫这类名字的女人,日本一抓一大把。
林见月根本没往心里去,以至于再见到宫本由美的名字时,她差点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没关系,您能让我参加,我已经很高兴了。』林见月边保存好电脑里未完工的研二画像,边发出客套的回复。
林见月时常在日剧里看到联谊的场景,就像校园祭是日漫一环,联谊几乎成为了过半日剧必不可少的情结。她没多少机会体验校园祭了,但她很乐意体验一次日式联谊。
林见月不喜欢日本人过分繁缛的礼节,好在宫本由美也是个不喜欢客套的人,三两句便终结了话题。
林见月关掉和宫本由美的聊天界面,退回主页。却在瞥见被她置顶的几个联系人时,瞳孔骤缩,不悦的情绪开始在胸口搅动。
最近聊天列表里,被她置顶的账号有三个:哥哥、老爸老妈。
日本和中国使用不同的通讯软件,但林见月的父母经常被工作牵着满世界跑,全家都有LINE账号。
老爸的LINE头像是他的半身像照片——抹满发蜡的乌发被梳向后方,露出光洁的额头。黑西装,真钻领针,手里拎着一把价格昂贵的小提琴。他姿势随意得像在展示一件普通物品,却又故意露出小提琴上的斯特拉迪瓦里的标志。
斯特拉迪瓦里琴是小提琴界有市无价的顶尖艺术品,现存数量成谜,但绝不会超过两位数。
没人会以这种随意的姿势拎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除非那是一把假货。但林见月很清楚,她父亲手里的东西货真价实,他只是爱显摆。
记忆里,拍完头像上的这张照片,父亲再也绷不住脸上装出来的得体。他马不停蹄地把小提琴送回防弹玻璃造的保险柜里,小心翼翼用专用帕子反复擦拭。
回忆起当面父亲的嘴脸,林见月沉下脸来,嘴角也跟着微微下垂。
她点开和父亲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半年前,她刚落地日本时。
『有种你别回来!我等你看你死在外面!』
『不回就不回!!』
第二条消息是她发过去的,后面还紧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被这位血缘上的父亲拉黑了,只因她不顾父亲反对,拉着行李只身一人飞往日本求学。
屏幕上的文字刺得林见月眼睛酸涩,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感。她当然不会回去,她要在这片土地上闯出名堂。
后槽牙被咬得咯咯响,用画笔描摹萩原研二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地是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她不能被父亲小看了去。
和父亲的下次见面,只能是在各大网站的采访节目上,她被闪光灯包围着接受属于她的荣耀的时候。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林见月退出聊天界面,丢下手机拐去卫生间。
完成一系列洗漱工作后,林见月穿着成套的短袖睡衣呈大字仰倒在双人床上。
按照习惯,她会在睡前打开推特,刷刷大佬们画了什么,再看看自己又涨了多少粉丝。
但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又是中国人,她偶尔会被一些国籍成迷的小号用英语辱骂或者挑刺,其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些机翻。
今天心情不佳,林见月不想在睡前看到任何糟心的东西。她捞过枕头边的萩原研二的毛绒娃娃,用力蹭了两下:“拜托拜托,快出现吧。”
萩原研二已经很久没在她梦里出现过了。
国内的朋友调侃过,说林见月一定是爱画画超过了爱萩原研二,所以才不会再梦见他。
林见月对此只是不屑地撇撇嘴。
开什么玩笑,她对绘画的热情一直都比萩原研二高好吗。她冒着和父亲决裂的风险,孤身一人远赴日本,难道是为了体验萩原研二生活过的城市的风土人情吗?
当然不是。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
空调机源源不断地把冷空气送进卧室,林见月蜷缩在毯子里,冲着研二娃娃小声道了句晚安,合上眼。
*
联谊当天,宫本由美带来了位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姓田中。
“说好了会带一位机动队的警官来,我怎么能让新来的小妹妹失望呢。”
她坐到林见月身侧,笑眯眯地说着油嘴滑舌的话,随即朝招待所抬起手:“渴死我了,麻烦先给我来一杯冰啤酒!”
叫田中的男人在对面落座后,率先朝林见月伸出手:“你好,我叫田中律人,现任职于爆.炸物处理班,是行动队的小队长。”
他刻意将手腕朝林见月的方向侧了三十度,孔雀开屏般亮出卡地亚手表的表盘。
听见“爆|炸物处理”几个字,林见月瞳孔兴奋地缩了缩,却在看到对方悬在半空的手时垂眸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