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欢庆新年的江府如今一片死寂,由于不知大小姐死活,府上连春联与灯笼都不知该不该挂。江永望辞了公职,撑着身子在家陪着母女二人。
许寒枝夜间总是多梦,流着泪唤愿安,直至浑浑噩噩醒来,看到守在一旁的江永望与江愿知。
“我的愿安呢?愿安回来了吗?”她总是这样问。
“愿安...很快就回来了。”
江永望伸手,拂去了垂在她脸颊的泪水。
许寒枝却不管不顾要下床,死死盯向窗外:
“我的愿安,她说她在等我。”
外头风急雪重,许寒枝连件衣裳都不知道要披,直冲冲便要出去找人。
“寒枝!”
江永望将她拉了回来,再也忍不住泪水。
他即便是步入官场那么多年都未体会过这样的无力,徒劳一生,却连妻儿都守护不了。
“你让愿安回来!你让我的愿安回来...”许寒枝趴在他怀中无力的痛哭,天地浑然,当初她就该留下二人,可如今什么都晚了,有生之年,她竟连愿安出嫁都见不到了。
江永望紧紧搂着母女二人,眼中是散不去的绝望。
这会是唯一一个不能家人团聚的除夕,还会是第一个?
明明定亲的日子还晃在昨日,为何今日便连女儿的影子都见不到了呢。倘若再来一次,她还能心甘情愿送出女儿的帖子么?
杏花郡。
蒋翰提着满满两手贺礼,诸如前些日子江姑娘爱吃的米糕,还有柳娘爱喝的甜米酒,费力的扣了扣茶楼后院的门。
“琴琴,你去瞧瞧是谁来了,看看是不是蒋员外家那混小子。”
柳秋月猜到是他,往些年蒋员外便总嘱托他送些吃食来茶楼,如今茶楼多添了江姑娘,蒋翰更是要一心将送礼这事记上了。
江愿安点了点头,走至门前取下门闩,入眼便是蒋翰提着东西冲她傻笑。
“琴姑娘,新春喜乐!我来瞧瞧柳娘!”
蒋翰披着不算厚重的薄裘,耳尖一路上被冻的通红,但依旧不影响他见到江愿安那份喜悦。
“今年来的这样早,真是来瞧我的么?”柳秋月接过蒋翰手中的物什,领着二人进屋坐下。
听到柳娘这样问,蒋翰原本失温的耳朵顿时腾起一阵灼热,烧的他面色泛红,不敢开口。江愿安照例替他面前的茶盏盛满热茶,在他对面静静坐了下来。
“今年来的确实是早了些,不过是想问问江姑娘愿不愿意一同去小海桥踩岁接神,今夜是除夕,那里很热闹的。”
小海桥是离杏花郡最远的一座桥,或许是因为桥下那条河最终要汇入大海,因此才得名小海桥。而今夜除夕,按往年杏花郡的习俗,十几岁的孩子们都要去那里被大人带着踩岁,以取平安之意。江愿安是外乡人,虽然对这些不懂,但蒋翰还是希望能带着她去看看,毕竟总要和郡里的人熟络起来,总待在茶楼也不算长久。
柳秋月脸上露出一副不可言说的笑容来,问向一旁的江愿安:
“琴琴,你要不要去?很多孩子都聚在那里,去玩一玩也好。”
江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陋的一身新衣,似乎总觉得不大体面。她已经很久未照过那菱花镜了,发间的首饰比起从前似乎也轻巧很多。
“不了吧,还是不令蒋公子费神了。”她捏了捏手心,那样热闹的场面,本就不属于她。
“这哪里费神?今夜是除夕,我很想和江姑娘一同——”
话音未落,蒋翰脸上的神情便僵了下来,意识到方才说出口的话太过冒犯,忘了江愿安与他还并不算太熟。
“蒋公子生性好动,这样的事情在他眼里哪里费神,琴琴,你跟着去瞧瞧,路边若是瞧见什么中意的,就买下来。来,柳娘给你掏银子。”
柳秋月猜到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定爱打扮,便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她,称不上多,但买些女子喜爱的首饰已足够了。
江愿安有些拘谨的握紧银子,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蒋翰离开了。
二人从杏花桥一路走至小海桥,桥边热闹非凡,爆竹声声不停,江愿安一眼便认出不少熟面孔,包括茶楼另一位琴师,赵念青。
蒋翰似乎猜到她不愿见到赵念青,有意低声咳嗽两声,将她带至了一处卖簪子的小贩面前。
“蒋公子,看簪子啊?”
小贩对他身旁的江愿安有些面生,但也没多过问,兴许以为是蒋翰还未娶进门的良人罢了。
蒋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小心翼翼观察起江愿安的反应来。江愿安对簪子还算满意,看来看去,视线最终停留在一支梅花簪上。
“你喜欢这支吗?”
他准备好手中的银子,等着江愿安答应的那一刻,他便替这簪子买下来。